這是一個秋風輕起,萬物帶著些蕭瑟卻也還算清朗的早晨。我一個激靈猛地驚醒,抬眼看桌上的小鬧鍾才七點,距離和王睿約的九點還有兩個多小時,以我此時的清醒程度,是絕不可能再睡個回籠覺了,我沒有多想,換上運動衣褲和跑鞋,簡單洗漱就出了門。
不多會兒,就來到學院的大操場上,早鍛煉的人很少,我先在跑道邊上依次活動自己的踝關節、膝關節和髖關節,再壓腿牽拉肌肉和韌帶,等到體溫漸熱了,心跳稍微加速了,我邁步上了跑道。
長跑看上去是一項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運動,可事實上也是很講求技巧的,同時非常考驗耐力和意誌。這是我最擅長的運動,從小學起沒少在各種運動會上得獎。小時候身體不好,時常生病,媽媽被鬧騰得受不了,爸爸從一個夏天的早上開始帶著我跑步,從一開始的幾十百來米堅持下來,當我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爸爸的鼓勵總會在我耳邊響起。
從父女之間毫無技巧可言的你追我趕開始,等跑到入冬時媽媽才發現這大半年來我竟然一直沒生過病,我就這樣一直堅持鍛煉到現在。後來爸爸在工作中扭傷了腰,便不再陪我,可是隻要天氣允許,早起的鄰居和同學總能看到我奔跑的身影。
上小學的時候,學校運動會上中長跑項目得四年級以上的學生才能參加,我第一次遙遙領先地衝過終點線時,全場觀眾熱切的眼神和振奮的歡呼讓我熱血沸騰,由此得到的自信讓我更加熱愛這項運動。
微涼的秋風拂麵,身體越來越熱,一如我胸腔裏那顆跳動得越來越急促的心,本是想讓它平靜,豈知卻加速了它的升溫。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少圈,直到感覺氧氣的供應已經完全跟不上肌肉活動的需要了,我的腳步終於緩緩地慢了下來,這個時候不能完全停下來,必須緩緩地走動一會兒。
操場上又來了幾個大學生,他們在矯健地奔跑,那朝氣勃發、躍躍欲試的場景是那樣熟悉,一如當年運動員集訓的場景,我和文峰遠就是在集訓的時候認識的。他們的身影在映入我眼簾的同時,也毫無征兆地刺激了我的淚腺,眼淚就這樣在隱忍了四個年頭後再次決堤,都說時間是治療情傷最好的良藥,可這一千多個日子,它的療效竟是那樣地微不足道。
回到樓下,意外地發現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小灰又出現在樓道口,那是一隻灰不溜秋的流浪狗,身上的顏色看不出是本色還是餐風露宿所致,以前它經常在我家樓下溜達,好一陣不見,我滿心傷感地以為它被人抓走了,或是流浪到別的地方,可是今天它又回來了。
“小灰,你跑哪兒去了?”我蹲下身,衝它驚喜地喊。它不理我,自顧自地搖頭擺尾,這段時間的遠行一點沒讓它顯得消瘦,反倒是更加精神十足,小尾巴搖得像開了朵花。
恰好我剛才在校門口買的麵店鋪裏買了兩個包子,我拿出一個放在它麵前:“小灰,你運氣真好,看,我今天正好買了包子,你肯定還沒吃東西,咱們一起共進早餐吧。”
這棟樓裏的租戶三天兩頭換人,我住的時間雖長卻沒有結下任何一個可以交往的朋友,相比之下,小灰算是跟我相識最長的活物了,我喜歡它那髒兮兮的長毛下那張看什麼都雲淡風輕的臉,就像現在香噴噴的包子明明就擺在眼前,它卻隻是輕輕地伸出鼻頭來拱了兩下,並沒動嘴吃。
“小灰,這可是肉包子呀,你別太挑剔了。”我看它還是沒動嘴,隻好伸手把它麵前那個包子掰開,露出裏麵的肉餡和肉香,“你看,真的是肉,趕緊吃吧。”
小灰又用鼻尖拱了兩下,再抬頭看我一眼,這才慢慢試著咬了其中一半,頭一晃一晃地把包子往嘴裏咽。
“對嘛,跟你說這肉包子不錯吧。”看著小灰吃包子的樣子,我一下子想,久不見麵的小灰今天突然出現,難道說那個久不見麵的人今天也會出現嗎?小灰,你真是跑來帶給我這個不知是喜是悲的征兆嗎?
望著小灰真發怔,這時候有個聲音在身後喊:“嘿,你不會要跟這隻小狗聊一早上吧?”
回頭看是王睿,不知道他已經在我身後站了多久,我起身,像介紹個朋友似的:“這是小灰,在我家樓下已經晃蕩了一年多的一隻流浪狗。我遇上它的話,經常會請它吃個肉包子。”
“嗬嗬,你可真有意思。”他衝地上的小灰招手,“嗨,小灰,你好!”
小灰自然不會理他,那個肉包子下了肚,它又自顧自地走開了。我看看表,王睿竟然比預定的時間早了半個小時:“你真早,等我一下,我先上去換件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