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似乎處於冷戰狀態,路歡歌要麼不看他,要麼用白眼珠看他。他則看著路歡歌的背影輕聲歎氣,咒罵杜仁心。他的囑咐如懸在他脖子上的劍:兩個月內禁止性生活,半年內禁止提重物,兩年內禁止懷孕。記住是禁止。禁止就是:禁——止。
第二天,兩人帶著林嬸一塊到靜幽小區。什麼都沒帶,一切都是現成的。他吩咐林嬸教會她用電器,又悄悄去陽台看了眼在秋千上晃蕩的路歡歌就匆忙走了,清河鄉劃入南郊開發區的會議已經開了了,接下來有他忙的了。
路歡歌這一天在林嬸不厭其煩的教導下,學會了用洗衣機,掛燙機,還學會了熬粥。很簡單,隻要摁幾個鍵。她聽得比自己的學生都認真,但自己如果有自己這樣的學生,她未必有林嬸這樣的耐心。
林嬸吃過晚飯走了。她趴在床上,頭陷在被子裏,無聲用力喊笨,又腹誹省驛把四居室的房子裝修得隻有一個臥室。明明可以把衣櫃放在這間主臥裏,偏偏另辟一間為穿衣室。一間是書房也就算了。最後一小間裝成了洗衣房,衛生間又有那麼大一個盆浴,遊泳又嫌小。這統統都不講了,她現在趴著的這張床,不小,但也不大。不夠她打兩個滾的。他就是故意的。
路歡歌剛好像看到了什麼,她坐起來定定看著該放衣櫃的那麵牆:他和她的結婚照占了一麵牆。
她摟著省驛的脖子,伏在他的肩窩,隻看到側臉,閉著眼睛,看不出悲喜。省驛麵目清冷俊朗,如抱著屬於自己的珍寶般抱著她。裙擺繞過她的腳拖曳到他身後。這是一張被P過的照片。她記得她是哭著的,她臉上的淚不見了。
她從床上蹦下來,痛了刀口也不管了。她是結了婚的人,她已經答應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今天午飯晚飯他都打電話說不回來吃了,她和林嬸簡單吃點,林嬸已經走了,說後天再來,這個屋子隻剩下她了,他回來了,怎麼麵對?
她匆忙洗漱,找了可以包得罪嚴實的睡衣換上,蒙頭睡覺。她睡不著,手指畫著毯子想前塵往事。
懷想告一段落,她掀開毯子換氣,又猛然蓋住了頭。原來她剛躺下時,天未暗,她順手關了燈。現在屋子裏一片漆黑,唯有窗簾的縫隙透著微亮的光。
她剛用力過猛,顧了頭,沒顧腳,腳不在毯子的包圍之內,對黑暗的恐懼,對陌生環境的恐懼,對沒有省驛在身邊的恐懼,如蛇吐信子,絲絲地從腳心到小腿肚無一處不在癢,身上頓時冷汗直出,她想喊又怕驚了在黑暗裏的怪物。她咬著牙,把腳縮到毯子裏。想開台燈,又怕讓自己置於明處。我在明,敵在暗,會更讓她恐懼。
手機呢?她要求救,110,119,120,什麼都好,隻要來人。手機她記得是放在床上的,還好。她稍稍鎮定,裹著毯子移動,摸索手機,摸到了,抖著手,撥通了彩鈴的號:
“彩鈴,過來救我。”
“你怎麼了?綁架了,聲音這麼小?”
“沒開燈,我害怕。”
“你老公呢?”
“他不再家。”
“你在哪?”
“我在靜幽小區”她不知道自己住幾號樓幾層,“我不知道,嗚嗚”
“你老公幹什麼去了?”
“上班。”
“鎮靜。給你老公打電話。快!”彩鈴知道她的恐懼,但也無能為力,掛了電話。
路歡歌又抖著手撥通省驛的號。
省驛今一天,刻意避著路歡歌。他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實言相告,以她的害羞,又得幾天不理他。但他也受不了她的瞪視。隻有忍著不見她,用工作來強迫自己不想她。他想等她睡下了再回去,今晚是搬過來的第一晚,對她來說,接受那麼多應該已經很累了,再讓她麵對他
他看看表,快九點了,再過一會兒回。手機這時驟然響起,他定睛再瞧:老婆。他滿腹疑慮摁通,但裏麵沒有聲音。
他試著喊:“歡兒”
壓抑的哭聲傳來:“省驛,我害怕”
“害怕什麼?你在哪?”省驛不自覺地音調都變了。
“屋裏很黑,我害怕。你快回來。”
省驛握著手機,衝出門,撞飛了剛要進門的王倩手裏的文件。他戴著耳機一路哄著她,一路飛車。他後悔得要死,他應該知道她害怕的。她上次在沙發上睡著,燈都是開著的。他那時就應該知道她怕黑。
省驛趕到家,摁開了屋裏所有的燈,跪在床上抱住還在發抖的路歡歌:“歡兒,別怕,我在這裏。”
他扒開毯子,讓她露出頭。路歡歌死死抱住他,一刻一絲一毫不鬆開。他艱難地摘下耳機,抱著她給到開放式廚房那裏給她倒水,放她到椅子上,她還是摟著他的腰,他隻好喂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