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深冬的清晨,空氣異常稀薄,溫度接近冰點。然而,父親卻遭受著凜冽的寒風,孤零零地站在店門外等著我們回來。他的臉早已被凍得僵硬,耳朵赤紅赤紅的,身子也一直抖擻個不停。作為兒子的我見到他老人家這般光景,不由得感到一陣難過。我早就知道他因為常年接觸屍體的緣故,身上陰氣重,得了嚴重的老寒腿。近幾年來,雖說看過了不少老中醫,也吃了不少中藥。但這老寒腿的毛病始終不轉好,反反複複的一直糾纏著。我擔心此刻他的老毛病又該發作了,所以濕潤著眼眶,對他哽咽了一聲:“爸爸,這天寒地凍的,我們還是回屋吧。”
父親點了點頭,然後擁著我走進了陰店。由於南方不興暖氣,隻能打空調。我們店裏是有空調的,但這也是個老把式,還是上個年代的產品。因此,即便我將溫度打得最高,也不見得能吹出多少暖氣。
“爸爸,這店裏的空調也該換換了。”我惱了一聲。
父親微微一笑,給我和李狗兒倒了一杯熱茶,接著說道:“你才是這陰店的掌櫃,一切事務都由你說得算。用不著再向爸爸征求意見了。”
“王叔,大成哥,你們先聊著。俺先去將這些屍體安頓了。”李狗兒道了一聲,便牽引著從屍國帶回來的屍體走到地下室去了。這些屍體雖然與眾不同,但到了我們王家陰店仍舊是要接受同等待遇的。
李狗兒走後,現場隻剩下我和父親兩個人。父親用他那一雙慈愛的眼睛凝望著我,自從我下山以來,從見過他這般模樣。一時間竟有些適應不了,為了掩飾此刻的尷尬,我隻好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起水來。水是滾燙的,估摸著是父親起床那會剛燒開的。因此,可把我的喉嚨給燙熟了。
“咳咳……”我死死掐著喉嚨,臉色脹紅,陡然間痛苦萬分。
“你呀……”父親無奈的搖了搖頭,當即用手輕拍著我的後背。此時,他變得如同母親那麼慈愛,完全不像一個嚴父。
“舒服點了嗎?”過了一會,他又問道。
“嗯。”我點了點頭,總算回過神來了。
“你這毛躁的性格得改改,不然往後還怎麼當這個陰店的掌櫃……”父親繼續說道,可當他說到後半句話時,不由得又露出了一絲絲愧疚之意。我不知道他到底在愧疚些什麼,可嘴上也不敢問。所以,隻能撓撓頭皮,顯得渾身不舒服。
“誒……說到底還是我這個當父親的對不住你。”父親兀自歎了口氣,又說道:“原本像你這個年紀應該和別人家的孩子一樣讀書上學才對。畢業後,找一份正經的營生。然後開始自己的生活。可是,我卻沒有能力給你安排好這一切。”
“不不不……”我聽了急忙搖手,搶著說道:“爸爸你誤會了,大成是自己樂意接受這個陰店的。”
我們開陰店的雖然是異類生意,但收入卻不菲,比起那些畢業大學生的工作來那可是牢靠多了。試問眼下有多少大學生能夠自我獨立,吃住都不依仗家裏?所以,對於目前的這份家業,我是沒有任何怨言的。
“其實,這些年下來,我們王家陰店賺的錢也夠多了。至少能夠開支你日後的生活了。可是大成啊,你要體諒父親的苦心。王家陰店是你爺爺和劉太叔當年一起辛辛苦苦創立的,再到了父親和劉一叔這代,雖不能說發揚光大,但至少也是維持下來了。兩代人的心血不容易啊,實在不容易,所以你千萬不能讓這家陰店關門大吉了。”父親真情流露,閃著淚光對我說道。
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間要對我說這番話,但聽了之後還是感觸頗深的。回味了許久後,才點著頭說道:“爸爸,你放心吧。隻要有大成在,我們家的陰店就會一直開下去。我今天就在這裏向你保證,我王大成作為陰店第三代的掌櫃不但要將它維持下去,而且還要發揚光大。在未來的日子裏,要讓王家陰店的名號響徹全世界。”
“好!”父親隻單一的叫了一聲“好”,可卻已經囊括了所有的感情。然而,到了這時,我卻萌生了許多疑問。
“爸爸,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我緊接著問道。
“那倒是沒有,家裏一切正常,你不要多心了。”父親說著,又歎了口氣,“誒……隻是你母親這些天一直吵著要我為你說一門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