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昂扔完咖啡,邁開兩條長腿徑自走了。
許鳶蹲在一片摩卡咖啡的香氣中,呆呆地看著地上的易拉罐“叮叮當當”滾了三圈之後歸於平靜。她心裏又委屈又生氣,這是招誰惹誰了?明明是白昂欺負她,搞得文磊都生氣了,他白昂怎麼居然也敢發脾氣摔東西?
“死白昂,你給我等著!”許鳶在心裏暗暗發誓,絕對不會原諒這個奪走她初吻的混蛋!
白昂一個人渾渾噩噩地走出了校門,看著街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一個人為他駐足停留,也沒有一個人是為他奔忙。而那個曾經以為會永遠站在他這邊,關心他、幫助他、管束他的女孩兒,原來一直都討厭他。他心裏陡然生出一種“天大地大,何處為家”的悲涼之感。
獨自在街上晃蕩的白昂鬼使神差地又來到了江邊。
江麵上正在“跑冰排”,這是北方春天獨有的自然現象。蟄伏了一冬的厚厚的冰層在春風暖陽的擁抱中融化解體,形成許許多多、大小不一、形態各異的“冰排”,它們在江流的衝擊下稀裏嘩啦、浩浩蕩蕩地順水而下,向遠方快速逃跑,因而被稱做是“跑冰排”。
江岸上積雪消融,一夜東風過處,春草遍染新綠。這座以冰雪聞名的城市裏到處種植著丁香,這種並不起眼的小花奇香無比,一簇簇地開起來,幽香成海。許鳶說過,這是她最喜歡的花,如果找到五瓣丁香就可以實現一個願望。那時,白昂還嘲笑她說:“五瓣丁香到處都是,就是基因突變的產物而已,就像六指的人類,又不是神仙,能實現什麼願望?”
但是今天,白昂沿著開滿丁香花的江岸仔細尋找,翻遍了每片樹叢,卻連一朵五瓣丁香都沒找到。白的、粉的、紫的,每種顏色,齊刷刷地都生著四片花瓣。白昂自嘲地笑笑,在心裏對自己說:“看來老天真的不想實現你的願望,連一個騙自己的機會都不給你。”
遠遠地,他又看到了那座時光遺忘的老江橋,像一隻沉睡的犀牛匍匐在一江東流的春水之上。
白昂不知不覺走到了江橋底下。他想起上次和許鳶一起來這兒散心時還是初秋,一轉眼,一個農曆年過去,已是春暖花開。但他和許鳶的關係卻不似季節這般更替,不但沒有走入柳暗花明的春天,反而進入了從未有過的嚴冬。
那天,是他人生中少有的悲喜交加的日子,從見到仇人的憤怒到直麵過去的坦然,許鳶就像一個壓力釋放器,能讓他把所有的壞情緒都拋諸腦後。然而今天,許鳶卻成了他全部壞情緒的來源。他在心裏質問許鳶,盡管她不可能聽得到:“為什麼?既然討厭我,為什麼還要靠近我?”
高一十班的教室裏,許鳶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地聽著老師講枯燥的三角函數。正弦定理和餘弦定理攪成一團漿糊,包裹著她的腦筋,使她的思路轉不過彎來。就如同文磊的溫柔和白昂的霸道也糾纏成一團麻,讓她剪不斷理還亂。
“好難……”她自言自語道,並下意識地向白昂的座位看去。
那個座位原本是文磊的。以前,有什麼題不會許鳶就問同桌文磊,他每題都會,好像世界上根本沒有能難住他的題。有一次,許鳶想看看文磊到底有沒有不會的題,於是就拿了哥德巴赫猜想中的一個命題來讓他證明。誰知,文磊快速地掃了一眼,笑著拍拍許鳶的頭說:“你以為我是華羅庚還是陳景潤?我要是能證明出來,早就保送哈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