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差點以為是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能在腦海裏翻出‘埋怨’這個詞。
她忽然想起她剛回國,把靳一言從夜總會救下來的時候,他視她的關心嗬護如病毒,恐避之不及。
她也曾問過,“我們之間非得這樣相處?”
從回憶中清醒,容雪勾唇笑了笑,不以為然,“我們這樣相處,不是你最想要的結果嗎?”
隻不過現在看起來,有些本末倒置了而已。
男人眼神暗了暗。
“玫瑰,是你送的?”容雪問道。
“嗯。”
容雪墜崖出院那次,他站在樓頂,看白玉之接她出院,她捧著玫瑰花,似乎極為歡喜,便想送她試試。
之後,他站在窗前,見她拿起那支玫瑰吩咐護士插在花瓶裏的時候,更加確定她喜歡玫瑰的事,然後一天一支,放在櫃子上。
男人承認的這麼直接,倒讓容雪有些不適應,“這些玫瑰,為什麼十天都不謝掉?”
為什麼沒謝掉?這件事隻有靳一言清楚。
那天,他如往常一樣夜探病房,察覺玫瑰花有些枯萎,便讓len拿來一種能讓花保持原樣的藥劑倒在花瓶裏,讓這些黃玫瑰保持了盛開不敗的模樣——以花本身的壽命為代價。
“我在裏麵放了點東西。”
“之前放進去的玫瑰,花瓣堅硬,花枝泛黑,它雖然開著花,我能理解它已經死了麼?”
“嗯。”男人點頭。
容雪輕笑一聲,“倒是應景。”
她和靳一言,就像這些花瓶裏的黃色玫瑰花,表麵維持著極為平淡和善的關係,內裏卻腐朽破敗,稍稍用力就能折斷一樣。
彬彬有禮,惺惺作態,看似親昵,貌合神離。
這樣一想,便覺得可憐,她伸手把黃玫瑰從花瓶裏拿出來,折斷丟進垃圾桶。
男人見她如此舉動,瞳孔輕縮,內心好似被什麼東西紮了一下。
“別演戲了吧,我都覺得累。”容雪歎了口氣,“靳一言,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無非是我救了靳一樓,觸動到你了,讓你產生錯覺,讓你覺得有些愧疚,或者其它因素,想要回報一下我。講真,沒必要。”
靳一言欲言又止,他的確是覺得愧疚,的確也是想……回報,或者說是……
“我以前挺喜歡你的。”容雪心中一軟,回想起那些美好的畫麵,聲音清晰,“但是現在我想通了,一個女人,虧什麼都不能虧待自己,我放手,你也痛快,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
就像靜默所說,她才二十五歲,她有大好的光陰,她想讓自己過的舒服一點,不這麼……愚蠢。
靳一言隻覺得心中發慌,似乎有一種重要的東西要離他而去,音調有些沙啞,“容雪,那天在南郊,我和白玉之打過招呼,讓他派一名狙擊手,不出意外,絕對可以救下你。”
“不出意外?”容雪搖搖頭,聲音微澀,“如果出了意外呢?如果王漢並沒有打算先強丨奸我,而是直接按下爆炸按鈕呢?又或者,他直接一槍打進我的心髒呢?”
男人沉默了,當時,情況危急,他根本無暇它顧。
“你當時腦子裏都是靳一樓,你擔心靳一樓出事,所以把靳一樓排在前麵,作為重點關心對象,這是你身為哥哥理所當然的反應。所以,在那個時刻,容雪,隻是被拋棄的那個,不關乎道德禮儀,也不關乎其它,她就是被拋棄的那個,被你拋棄的那個。”
有些事,總被各種各樣的借口蒙上一層包裝,一旦撕開,就發現裏麵血淋淋的,都是不敢直視的真相。
男人啞口無言,眼神甚至有些狼狽,無法反駁。
“靳一樓從出生開始就患有心髒病,醫生斷言活不過十歲,他是你唯一的弟弟,你比誰都清楚靳一樓的身體情況,所以當時,你選擇是正確的。何況,靳老爺子去世前,曾百般叮囑你好好照顧靳一樓。”
容雪勾起淡薄的笑意,接著說道,“道理我都懂,隻可惜,我沒有那麼大的胸懷,沒有那麼無私無畏,我記仇,我小氣。”
“對不起。”男人低下頭,卻不鬆開容雪的手。
容雪索性主動把手抽出來,“一個月前的拍賣會,你拋棄我,這次在南郊,你再次拋棄我。我容雪再怎麼沒臉沒皮,這點尊嚴,還是要有的。”
“對不起。”
“我這個人,其實膽小的很,怕疼,怕死,特別慫包,沒有表麵那麼勇敢。”
“對不起。”
“你看看,你隻會說對不起,我是不是應該回一句‘對不起有用,要警察做什麼’的話?”
“……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