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冥門澗,一條條黑影悄悄移動,埋伏於詭塘邊的鬆柏林裏。他們身著玄衣,綦巾蒙麵,手中握著短刀,行色匆匆而詭秘。為首的頭領手持一把青銅古劍,身材健壯,麵色黧黑,雙目炯炯有神,麵上蒙一條白色綢布,沉穩的步子忽隱忽現於眾黑影之間。
鬆柏林中,風聲寒涼,參差的鬆針柏葉如同即將被風刮碎。星辰靜謐,月光模糊。這時,詭塘裏由原本的沉寂變得有些輕瀾微拂,頭領手一揮,兩個黑影閃身上前,雙手一甩,兩張大網向塘中撒去,猶如兩張看不見的光影刷地隱入水中。隨後兩個黑影靜等片刻,然後同時用力向懷中拽來,塘中發出嘩嘩低鳴。
兩個黑影互相對視一眼,爾後雙手緊握網係——嘿!大網特別沉重,雖然有水的浮力輔助,卻越拽越沉。頭領輕蔑地一笑,舉著青銅寶劍,隨時準備向網中剁去。他衝空中打了個響指:啪!響聲在夜色中極其悅耳。
這時,又有兩個黑影從林中閃來,幫著兩個撒網人拚命拉拽,可是網太沉了,幾乎紋絲不動,頭領冷冷地笑道:“哼!想跟老子耍把戲,都靠後……”
嗖——劍插在地上,擼一下箭袖,雙手一把抓住兩張網係,嗨——大喝一聲。兩條大網同時離開塘麵,嗚地一聲,被甩上了塘沿!身邊的四個黑影嚇得趕緊閃避。
待兩張大網落地後,幾條黑影忙低身檢查,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小將軍,你看這網中什麼也沒有……”
頭領沒說話隻是低身一看,網中果然什麼也沒有,那剛才的重量又是什麼?四個黑影呆立不動,頭顱卻不停轉動,一股恐怖頓時彌漫。
頭領目光不離塘麵,雙手用力,將兩張大網同時拋出,這一次由於用力過猛,大網已經飛向塘心!他的眼中洋溢著一股得意,作為一名頭領,沒有過硬的本事,何以服眾?
四個黑影瞅瞅身後的林子裏,靜悄悄的,那些隱蔽中的隊友,此時聲息全無。頭領有鐵的紀律,不到出擊時刻,縱然是被蛇纏脖頸也不準吭一聲。
也許這四個黑影首先感覺到了恐怖與威脅,嚇得大氣不敢出。
“靠後——”頭領雙手握住兩張大網的網係,深吸一口氣,突然發力,猛地向懷中一帶,然後身子一旋,騰空躍起,發出千鈞之力,準備將塘中大網撤離水麵。誰知塘中的兩張大網根本就沒有半點分量,仿佛兩片羽毛,嗖地纏在身上。
啊?頭領轉身一看,傻眼了,大網已經被齊嶄嶄削斷。四個黑影紛紛靠後,臉色刷白。
頭領咆哮一聲:“眾鬼卒聽令,給我衝入詭塘……”
“啊?”
“這……”
頭領的命令一出,林子裏並沒有反應,這四個黑影卻嚇懵了,這深更半夜的,躍入水塘,這不是不要命了嗎?正在猶豫中,頭領一把抓起地上的青銅寶劍,默不作聲:更像一種無言的死命令。撲通撲通……兩個黑影首先躍入詭塘中,他們很聰明,為了以防萬一,臨躍入水中的刹那間,雙雙握緊一隻手。後邊的兩個黑影,見前邊的兩位都下水了,還等什麼?撲通撲通……
他原本炯炯的目光變得冷漠而固執,四個手下入了水塘,竟然毫無聲息。過了一會兒,水麵隻是冒出一串串水泡,隨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他手舞長劍,才欲躍入水塘中,這時卻聽見林子裏傳來一片慘叫聲……遂猛地躍步向林間飄去,但就在這時,林間一片闃寂,怎麼回事?他稍作遲疑,看看自己的一個個手下,皆保持隱蔽的狀態,一動不動,他這才放下心來,也許剛才的慘叫聲是自己聽錯了。拍拍身邊的一個手下,毫無反應,待低頭一看,不禁大吃一驚:隻見這名手下,雙眼黑黑的,身體粉酥而散。另外的十幾個手下,全保持同一種恐怖姿態,一動不動。
他一一查看,全都一樣,雙眼消失,身體粉酥。天哪!他雙手握劍,驚恐地盯著四周:“誰?有種的給我出來……”
林子裏靜得令人不知所措。瞬間功夫,十餘名手下慘遭毒手,卻連那敵人的影子都不曾看見,怪不得人們談詭塘而色變呢!
他大喊一聲,衝出林子直奔詭塘邊,剛剛出來立足還未穩呢,隻見詭塘邊站著幾個白衣“人”,一個個身上濕漉漉的,頭發垂散,滴瀝著水珠,最可怕的是它們的臉,經年在塘中浸泡,泛著浮白之色,眼圈青紫烏黑,幾乎有一種模式化的呆滯表情,還有個最大的共同點就是,他們總是不停地渾身哆嗦,而且節奏感極強,很像時下的某些廣場舞。
他第一次遇見這種陣勢,不敢有半點懈怠,握劍的雙手被汗水浸濕,一個個溺屍在他眼裏,簡直就是可怕的符咒。這些溺屍一聲不吭,將他包圍在核心。一場恐怖而緊張的對峙,將四周蒙上一層冰天雪地般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