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很小,一扇窗也沒有。
比我長這麼大,住過的最寒磣的學生公寓裏的那間浴室還小。
一隻日光燈被四麵白牆反射,光線過剩。靠近天花板的地方有個長方形口子,室內的人能否得到足夠空氣就看它的了。
你別想逃,不信你逃逃看。我像所有被綁架的人一樣,對這間八平方米的暗室的頭一個條件反射是:逃跑有多大的成功率?
就算逃出這個門,還有門外長長的走廊,然後是個裝滿了電子儀器和試管的四通八達的大實驗室,在那裏你馬上會失去東南西北。
即使你走運,找到了出路,你也會馬上被截住。
我此刻坐在角落。從天花板上的方形口子裏麵的監視器鏡頭裏看,鏡頭中我臉色蒼白,缺乏營養和睡眠,心神不寧且腦筋遲鈍。
我來到這裏,不過是等待最後的裁決。
在我的前麵,有一堆粉末,金燦燦的就像攪碎了的黃金屑,我無法想象,這堆粉末在1小時之前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個人跟我一模一樣,有一樣的名字,一樣的身材,一樣的臉孔。
一樣的對這個神秘組織沒有任何抵抗力。
在她被一把拎過去,死死摁住,把那寒光畢現的針尖紮進她的脖頸裏時,她平時絕美如花的臉盡然扭曲,猙獰的瞪著我。
我眼睜睜看著那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先是憋得通紅,然後又轉為慘白,最後變成鐵青。她艱難的扭動身軀,逐漸的,沒了力氣,幹脆四叉八仰的躺在暫時屬於她的臨終目的——一凹槽內。
我也跟著呼吸急促,仿佛見證了我的死亡。
我嚎啕大哭,因為不舍,因為恐懼,因為不甘。
那具尚具溫暖的屍體,在我走過去想給她最後一道撫摸時,逐漸變成了透明。
接著,一堆金色細沙便代替她出現在我的眼前……
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沒了。
過度的緊張和恐懼,使我脖頸發硬,兩眼發直,隻能瞧見自己的鼻尖。
門開了,進來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我看不見他的臉,他全副武裝,臉上被黑色金屬麵罩遮得嚴嚴實實。
“接下來是我了?”我氣若遊絲,艱難的咽了一口唾沫。
對於生還,我已經不抱任何希望。
男人沒有說話,徑直抓起我的頭發,把我拖到旁邊的凹槽裏。
他從隨身帶的箱子裏取出一管針劑,對著白熾燈,我看到有水珠隨著活塞運動噴出來。
“為什麼?”
我大聲嘶吼,聲音傳出去,又空蕩蕩的彈回我的耳裏。
他充耳不聞,隻是繼續往注射器裏添加藥水。一瓶瓶細如管狀的藥水被他分別采取,混合到一塊去。
這一針下來,我立馬就會變得跟那堆細沙一樣。
“臨死之人了,你就發發慈悲,讓我死得明白一點。我隻是想知道為什麼。”
男人對我的話置若罔聞,手上的動作一張一弛,專注的配藥。
我已經絕望,身子癱軟在地上。
不行,我怎麼能任人魚肉!
就算要死,也必須給個交代!這樣稀裏糊塗的丟了性命,算是怎樣?!
在男人拿著針管朝我走來的時候,我一邊搖頭,麵露恐懼的往後挪動身子,一邊伺機而動。平時打發時間所學習的柔道,希望這時候能夠派上用場。
他快要蹲下來。
瞄準角度,我一咕嚕爬起來,朝他的襠部就是狠狠一腳。
“嗷。”麵罩下發出沉悶的呻/吟,男人迅速蹲下身子,繃緊成一團。就像一個被煮熟弓起身子的蝦。
我趁機奪過他失手落在地上的注射器,對準他麵罩下的縫隙紮過去。
“哐嘡。”這個笨重的家夥立馬栽倒在地。
我來不及多想,連忙奪路而逃。打開大門時,我剛剛被挑起的求生欲立馬就被無情的掐滅。
門外站著一個瘦小的男人。白色大褂,頭已謝頂,眼露精光。
“我們小瞧你了。一個弱女子,在目睹另一個自己消失後,竟然還沒有被嚇傻。”他唏噓不已。
“但是你必須死。”他的語氣空靈遙遠,仿佛不是從喉管裏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