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隨著運動的全麵升級,繼停產停課後全國很多地區政見不同的派別開始武鬥,一時間,舉國上下處於白色恐怖之中……
這天接近上午十一點時烏雲密布的天空終於咆哮起來:“嗚嗡……轟!哢嚓!轟!”一陣沉悶的、巨大的、震耳欲聾的驚雷把趴在火炕上聚精會神看《聊齋誌異》的馬經夫嚇了一跳,正在炕桌上擺弄糖紙的馬經天更是被嚇得“媽呀”了一聲。
馬經夫放下手中的書瞪大眼睛向窗外張望,這個看書看得有點走火入魔的大男孩想憑借閃電的光亮發現狐仙之類的東西。驀然間,隨著滾滾驚雷天際掠過幾道閃電把昏暗的天空照得雪亮。
“啊!”天空中一道彎彎曲曲的閃電被馬經夫誤認為是火龍現身,他瞪大眼睛屏住呼吸直到確認所謂火龍不過是道閃電才失望地重新拿起小說。
窗外,雷電交加、狂風大做,緊接著天像裂開了似的下起傾盆大雨。一時間,急促的雨水有節奏地敲打著屋簷下的破鐵桶,大自然在演奏著一首獨特的交響曲……
壞了,雨下這麼大一會兒我媽可咋回來吃午飯呀!不行,我得趕緊弄飯然後把飯給我媽送去,說什麼也不能讓我媽被雨給淋著。馬經夫思索著把預備好的飯菜裝好又囑咐弟弟幾句爾後頂著暴雨跑去給母親送飯。
張霞見大兒子為給自己送飯被雨水澆得像落湯雞似的既是心疼又是感動。這位母親忙打開工具箱找出幹衣服逼兒子穿上,隨後又朝一位要好的同事要一勺白糖沏了杯熱水遞給兒子。
馬經夫禮貌地跟母親的同事一一打了招呼,直到沒人了才生氣地嗔怪道:“媽,你看你這頓忙活,讓你把我弄得直迷糊。再說了,你的褲子是旁開口的,你非逼我穿這老破玩意幹啥?哼,男不男女不女的你不是坑我嘛!”
“怕你讓濕衣服溻著我還不對了,你可真不知道好歹。傻子,你用不著擔心,單位同誌都知道我大兒子是個響當當的男子漢。唉!頂著這麼大雨給我送飯幹啥,你說你要是感冒了可怎麼整。”張霞喋喋不休地嘮叨著。
馬經夫把眼睛一瞪,氣哼哼地說:“你看你說的,你以為我是紙糊的呀!得了,你就趕緊吃吧,再磨蹭一會兒飯都涼透了。”
張霞有些不高興地訓斥道:“你這是用什麼口吻和你媽說話,你也不怕被我同誌聽到笑話?哼!我氣都氣飽了,這飯還是拿回去你自己吃吧!小夫,現在我正式聲明今後用不著你惦記我,你這種孝心我可享受不起。行了,你別在這給我丟人現眼了,你趕緊走吧!”說完張霞氣呼呼地將臉兒別了過去。
馬經夫忙換上笑臉,輕聲細語地說:“媽,算我錯了還不行嘛!媽,你大兒子怕飯涼了把飯盒包得裏三層外三層的,你老人家要是不吃真白瞎你兒子的一片孝心了。”
張霞回嗔作喜剛要開口一個幹部模樣的人來到休息室,張霞連忙迎上前去。
那個幹部用充滿同情的口吻說道:“張師傅,區醫院來人找你,那兩個人在辦公室等著呢!張師傅,聽說是要和你談點兒什麼事。”
“區醫院來人找我?啊——我愛人在區醫院,他們單位的人找我幹啥?”說完張霞滿腹狐疑地跟了出去……
我是不是聽錯了?老馬被隔離啦?老馬有曆史問題?老馬是特務?汙蔑!誹謗!!簡直是天方夜譚!!!雖然區醫院群專隊來的人就坐在對麵,但張霞還是無法相信丈夫真被隔離審查了。
哎呀,群專隊會不會去抄家呀?不好,我得趕緊回家把親朋好友的來信統統燒掉。自己家攤上事兒沒辦法,可千萬別連累別人。對了,我得趕緊把老馬那些亂七八糟的小說燒了,那些東西可都是四舊啊!還有,老馬收藏的那些名人字畫也是四舊得一塊燒掉。糟糕!我咋這麼糊塗,得趕快把我媽給我的那幾個金鎦子藏起來,那可是老人家留下的念性,要是把金鎦子讓那些群專隊給弄去可是太冤了。把金鎦子藏在哪兒呢?嗯——我把金鎦子用塑料布包好藏在天棚上,他們就是真來抄家也未必能翻得著。唉,還有什麼事兒呢?張霞緊張地思索著……
轉眼到了冬季。由於認罪態度不好馬驊仍然被所在醫院的群專隊關押在隔離室裏,馬家被街道群專組織定為黑五類,妻子張霞也因解放前念國高時集體加入三青團而成為管製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