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村的足場,燈火通明,已經布置成了做法事的場地。足場中間放著三張重疊著的方形木桌,重疊木桌後麵則是三條豎立著重疊的高板凳,高板凳後麵又是三張重疊的木桌。一共分了三道坎,每道坎三桌三凳,共有九張木桌,和九條板凳,並在重疊木桌與重疊高板凳之間以塑料薄膜紙覆蓋,看著就像一起一伏的灰白色水波。而在足場正首,則置放著一張八角木桌。整體黑漆,八角釘著銅皮。此時八角木桌上正燃燒著數支香燭。上麵還有一隻四方木盒,木盒裏盛著五穀雜糧,旁邊擺放著蘋果、香蕉、肉食、水酒等水果吃食。

鄭道士手裏拿著小木魚,站在八角木桌前,神色肅穆,麵朝進出足村的方向。

彙集在足場觀看做法事的男女老少都默不作聲,在村人們臉上,同樣可以瞧見一絲沉重的肅穆。

這時村長吳長發說話了:“鄭兄弟,開始吧。”

隻見鄭道士輕輕一敲木魚,“嘣”一聲響,幹燥,空洞。緊接著嘣嘣的聲音便響起在足場,響過足村上空。

連小莓等人也混在人群,觀看著做法事,黃雲和童晶晶還是第一次近距離的親身感受山村的道場法事。他們除了感覺新奇,便是覺得很假。要是做這樣的法事,能叫死者超脫,那也太令人不能相信了。不過看著足村人的表情,他們隻能用虔誠二字形容。

敲了一會木魚,鄭道士忽然睜開微閉的眼,口裏大喝一聲:“拿雞來。”於是一個打下手的壯年漢子便遞給他一隻大黑雞公,雞公被縛住雙腳雙翅,徒然地掙紮,“格格格”的叫,好像一個人在深夜尖聲笑。

鄭道士一手捉著雞公的雙翅,一手敲著木魚,嘴裏還在念叨著什麼,不知過了多久,鄭道士嘴裏喝叫一聲,將雞公扔出去,那隻雞公雙翅雙腳都被縛住,像一塊石頭落在重疊的高板凳上,拉扯的塑料薄膜紙呼啦啦的響。

“嗷——哈——去……”鄭道士衝著那隻雞公咕噥的嚷叫。

那隻雞公也怪,落在高板凳上,就滾動著要摔到地上,可是它使勁扇動著雙翅,竟然有了輕功一般,一躍而起,飛上了重疊的木桌子上。

“啊……”觀看的人一片驚呼聲。

“這下看胖道士怎麼收拾?”鄭大通哼哼道。

黃雲不由問:“他不就是要讓雞公飛上桌子?”

連小莓壓低聲音道:“雞公越飛的高,越是不祥的征兆。若是正常死的人,那隻雞公就會隻到板凳上,絕不會飛上桌子。”

“為什麼呀?”童晶晶回過頭來問一句。

“童小姐,你是城裏人,不知道吧,讓我給你說。”吳飛便侃了起來。

原來足村做道場法事,需要圖一個吉利。一般的法事,絕不會重疊三張木桌子和三條高板凳。所謂九九歸一,九張桌子九條板凳,寓意正是如此。搭建在木桌子和高板凳上的塑料薄膜紙,則是一條通往死者極樂的世界通衢。每一個人死後,都有一條道通往極樂。就好像黃泉路,是每個死者必經之道。而有的死者,冤魂不散,逃過陰司黑白無常的法眼,潛伏在人間,就形成了積怨。那樣的積怨便是不詳,大凡生者沾染,便難逃厄運。鄭道士通過為死者魂靈念經超度,祈望可以讓死者上路,不要在人世逗留。九張木桌,九條高板凳,象征一路上的千難險阻,就如唐僧上西天取經,必經過九九八十一難。而那塑料薄膜紙,就成了一條通往極樂的天梯捷徑。雞公則是一個邪念的妄想,不能進入極樂通道,一旦那種邪念妄想進入,那麼怨死者進入極樂的捷徑之門便自動封閉。

“這樣啊。”童晶晶似懂非懂點下頭,目光又聚到中間那張桌子上。

雞公在高高的桌麵上左右環顧,見下麵這麼多人看著它,可能感到了恐慌,便旋來旋去的想要振翅飛走。

鄭道士趕忙抓起木盒子裏的五穀雜糧,朝桌子上的雞公拋去,嘴裏還在不住的咕噥著。那隻雞公發現糧食後,就啄吃了起來,那雙眼睛仍不時警惕地望著四麵,仿佛害怕有什麼對它不利。

與此同時,從桌子兩旁走出來兩個壯年漢子,搭著另外的桌子,悄悄接近那隻雞公。在鄭道士的示意下,兩個壯年漢子已經準備好了,可是沒等他們撲上去,那隻黑雞公“格格格”地跳躍而起,徑直撲飛出了足場。

“快捉住!”鄭道士大喊道。

人們這才反應過來,嗡的一聲紛紛朝足場外麵跑去,又叫又喊一陣之後,眾人空手而回。

鄭道士見此,厚實的臉刷白,嘴唇似乎在哆嗦。

“鄭家兄弟,你看?”村長吳長發試探著問。

“請來五柱石神。”

於是兩個壯年漢子搬來了五尊木偶人,木偶人的五官莊嚴,威武,麵部神態非常逼真,好像活了一般,隻是木偶人腰部以下就成了木頭樁。

五柱石神其實正是五柱山的五位神仙,是足村人信仰的尊神,一般小事,鄭道士都不會麻煩五柱石神,除非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所以當五尊木偶出現在足場,人們就預感到事態已往壞的方麵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