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抵達碧水郡時,陰霾的蒼穹下正飄著毛毛雨,濕潤的空氣中透著南方小鎮特有的甜膩味道,跟大漠相比在這種天氣行走簡直就像活在了天堂裏。
他由大漠而來,他在那裏呆了整整三個月,並且成為了一位小有名氣的駱駝商人。他的皮膚在販賣駱駝途中被烈日嗮脫了數次皮,最後變成了粗糙的古銅色。他與當地的色目商人成為了朋友,至少在他們眼中是如此,他販起駱駝來即奸詐又精明,從不得罪任何一位買家和同行,他總能以最合適的價格達成交易。有一位大商戶看中了他的精幹,有意將自己的寶貝女兒許配給他,並且許諾他以豐厚的嫁妝,他沒有拒絕,作為一名屠夫最重要的是要沉醉於自己的角色,不能有絲毫的破綻。
——直到名震漠北的刀客陸天霸差異地死在他麵前,他才由駱駝商人的身份變回屠夫,完成任務的那一刻會有一種複仇後莫名興奮感充斥其全身,那感覺可不是金錢就能滿足的,他覺得為了這一刻再喝三個月的黃沙,再飲三個月的苦水也值得。
他是一名殺手,沒有人知道他來自哪裏,將去何方,也沒有人知道他姓甚名誰,家世出身,甚至連他自己都已忘記了自己最初的名字,他們隻記得自己是一名屠夫——殺人的屠夫。
師傅說:“永遠不要在任何地方留下自己的影子。”
他一直嚴格遵循著這條教誨,在鬧市中完全不引起別人的注意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首先你必須在各個方麵保持平庸,長相、身材、身份、地位都不能引起關注,要命的是還必須能用這個身份去靠近每個你想殺的人,這就需要動用十足的智慧。
起初他很抵觸這種方法,為了一個殺人的劍招他不惜苦練習了二十萬次,流了無數的汗水,到頭來卻不能幹淨利落的刺出這一劍。他為此甚至懷疑過師傅在江湖中作為殺手的地位,雖然關於他的傳說在江湖上有許多種版本,每一個版本都令人頭皮發麻,背脊發涼。現在他知道那些傳說的背後一定充滿了隱忍與艱苦,噢,自然還有智慧。
師傅說:“殺人的方式有很多種,隻有迫不得已的時刻才能使用自己手中的武器。”
為了理解這句話他付出了應有的代價,那一年他開始單獨出行任務,師傅教他一劍斃命的絕招威力巨大,他獲得了成功的喜悅也換來了流血的教訓。他在黑暗中一劍刺死了四川太白門掌門李方吾心愛的大弟子,卻換來了整個門派半年的千裏追殺,這讓他數度受傷,差點命喪黃泉。最後師傅不得不放出風去告訴他們雇凶殺人的是掌門人的二弟子,他才從死裏逃生。
“你不是說永遠不能背叛雇主嗎?”事後他質問師傅。
“我沒有,雇我們的是他的小徒弟。”師傅狡詐地告誡他,“殺人首先用的是腦子,咱們做著刀尖上舔血的買賣,想要好好的活著,依靠是腦子,是智慧,不是你手中的劍。”
他就是這麼一個人,心狠手辣,圓潤狡詐同時充滿原則,飽含智慧,他曾經被江湖中的人奉為“天下第一殺手”。不過知道他這個稱號的人都以為他死了,這才是他的高明之處,死人不會有仇家亦不會對任何人構成威脅。
他還說過;“殺人是一種藝術,你必須全身心的投入其中,才能獲得於此相應的滿足。”
此後他漸漸學會了隱忍,他曾經身為奴隸,隱忍對他並不是一件難事,隻要把仇恨深埋在骨子裏,然後把每一項任務的目標當成自己的仇人,享受成功那一刻帶來的滿足感……
隻要遵守原則,一切就這麼簡單。
他給自己取名“千麵屠夫”,他知道有一天他也會成為江湖中的傳說,不過,他決不會止步於此,在那之後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很多很多……
一隻獵鷹在細雨中徐徐盤旋而下,最後落在了他堅實的肩旁上。這是一隻深灰色的西部雄鷹,兩年前他在戈壁灘上救下了奄奄一息的它,在為它療傷的那段時間他用足夠的耐心與它建立某種從屬關係,使它成了他的奴隸,永不背叛的奴隸。如今它是他與師傅交流的紐帶,它機智、敏捷是個可以信賴信使,他給它取名“熊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