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不過爾爾(1 / 3)

不過爾爾

尋紀

作者:發條橙

01

Alberto來時,我一人在家。怎麼也沒有料到,合租的屋子,舍友會在假期將一間屋子轉租給國外交換生,而且還是男生。

直到他回國前,我才笑著提醒他:“你知道嗎,每次你洗完澡,我送茶過來,你都讓我等你穿好襯衣再進來,而從來不多加件短褲。在中國,你可以赤膊,但外褲得先穿。”

他也笑了起來,忽然一把將我摟入懷中。

我心跳如雷,驚愕得說不出話來。

隻聽他說:“我忽然希望有一個東方的女朋友,你有天會來意大利嗎?”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平複心情回問他:“那你有天還會來中國嗎?”

“幾年後,具體不詳。”他很誠實。

我苦笑:“我也是。”

深情的許諾,若不配上諸如幾年甚至一生的期限,總覺有負。而彼時的我心如明鏡,畢竟我也曾打過不少類似的幌子,然後坦然自若地等待承諾過期,不了了之。

他說:“你是個好女孩,我將會很想念你。”這樣的言辭我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但心中依舊感激他的認可。

有人想念總是好的,最怕的就是應了那句,本以為會念念不忘的,都在不知不覺中忘卻。

也是為了Alberto,我才煞費苦心地憑借印象與回憶,製定一係列出遊計劃,讓他在芙蓉城的日子不會太苦悶。所以,不經意地,往昔的情愫湧上心尖,被時光埋葬風幹的許諾仿佛重見天日。

0 2

Alberto麵露失望,他來的第一晚,合租房的熱水器就壞了,第二晚,停電了。

七樓,我跑上跑下處理停電的情況,實在委屈了我這個不懂電工的文科生。最終第4趟跑下樓去,我買了4根蠟燭。

老舊的爐灶,他就著燭光煮了意大利麵條給我吃。

“多浪漫。”我說,“我曾幻想過和喜歡的人有一場這樣的燭光晚餐。”

他點頭表示讚成,卻說:“但是今天我們很倒黴,沒有燈光才點了蠟燭。”

說實話,我唯一不喜歡的,就是他有些鄙夷窮人的姿態。同時我也為他惋惜,有種浪漫是與所愛之人患難與共,不止葡萄美酒夜光杯。

時光淘洗得厲害,最終記得的,往往也不過是兩個與最愛有關的人。我曾對我最愛的男孩說,我願與他一同度過清貧的奮鬥時光,簡易的出租房,養一隻小貓,起名春卷。最愛我的男孩曾對我說,願給了一切我想要的,不管多麼艱難。

你看,哪有什麼是與生俱來的美滿,總有一方要妥協,付出。

也許在Alberto看來,誕生在如此窘迫環境下的愛情帶著瑕疵,西方童話故事總是美滿得不像話。

我堅持自己的立場,他不認同,最終與他不快。我氣哼哼悶聲吃完意大利麵條,舉著一根蠟燭回了自己的房間。

夏天炎熱,我不得不開著窗,偶爾吹來的風吹得燭光晃動,牆上的黑影悠悠。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忍無可忍,內心害怕得發慌,敲開了Alberto的房門。

我尷尬極了,猶豫半晌,才說:“我一人實在害怕,好像有鬼。”

他十分紳士地笑了,示意我可以坐下來。

他又說:“如果你還是害怕,可以今晚住在這裏,如果你不放心,我就睡在地上。”

我感激不盡,卻不知是否該信任他。

那晚為了抵抗無聊,我們秉燭夜談,各自說著帶口音的英語。

他第一次說我漂亮,是在他拿來喜歡的書籍與我分享時。我低頭看著書,黃澄的燭光映在臉龐。

聽說燭光下人會變得好看,和著氣氛浪漫,易釀出愛戀。

其實不過是反差給人的好感,譬如我所以為的浪漫,條件艱苦到沒有燈光時,還肯煮麵給我吃的人,多麼令人感動。

0 3

第3日,Alberto是被我的尖叫聲驚醒的。

7點起床,意識尚且模糊的我,不小心就被熱水燙到了手,在廚房裏嘰裏呱啦叫了起來。

Alberto作為醫科生,十萬火急地衝到我麵前,隻穿著內褲。我耳朵發燒,忙把頭側了過去,移開視線。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些,認真地詢問我傷勢如何。

他簡單地為我處理了燙傷的皮膚,才發現自己的身體幾乎完全暴露在我麵前,與我相互尷尬地笑笑。

聽說意大利人都是調情高手,Alberto在此時充分發揮天賦,轉而坦然地問我這麼早要去哪兒,拉扯起家常。

“去約會嗎?”

我白了他一眼:“約我這麼早見麵的男生,首先被淘汰。”

最後,他特地穿好衣服,鄭重其事地送我出門,祝我一天都愉快。

我回頭來,揮著手,笑著對他說:“感謝你,我回來時買瓶葡萄酒?”

我覺得他是個好相處的舍友,至少前一晚我無意在他床上睡著,也安然無恙。

他甚至可以幫我抱著沉重的快遞上樓,幫我殺死小強。但當天下午我回來時,向他舉著上好的葡萄酒,就聽到一個壞消息。

奶奶忽然病危,他不得不盡快返回意大利。

原本為了高興的葡萄酒,此時不尷不尬地躺在我手中。

好在他不介意,找來開瓶器,妖冶的深紅盛在高腳杯中。

“慶祝在中國遇到你,這大概將成為我在中國最深的回憶。”

我受此殊榮,內心融化成一片海。當機立斷,我向實習公司請了一天的假。

Alberto原本打算回國之前在中國旅遊,這下是一點兒機會也沒有了。我說:“明天我帶你去轉轉,不然你實在白來了一趟中國。”

0 4

次日一早,我們一同去了錦裏。

這是我第二次來此,路線已完全不記得,一路上問了四五個人,才終於達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