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可以變得更好的藥(1 / 2)

可以變得更好的藥

幻界

作者:驚歌

為了讓你成為更好的你。

這個名為母親的人,還有什麼不能犧牲的呢?

-1-

薊齡很討厭吃藥。

無論是膠囊、衝劑還是普通的藥片,她隻要看到藥,就會想起母親煩人的臉。然而諷刺的是,薊齡接到的唯一一張研究院offer,竟然是生物製藥專業。

作為F區的居民,薊齡考到A區的大學,最後進入研究院。即便是自以為是的A區居民,也無不稱之為奇跡。

畢竟以智商分割的地域,A和F之間有著天壤之別。科學家評估,遺傳決定了一個人百分之七十的智力。所以幾乎從出生開始,就決定了你應該生活在哪一區。

薊齡從小和母親生活在F區。薊齡的父親在她5歲那年入駐了B區——不得不承認,智力在後天的努力中可以得到增長,於是每年一次的智力測評成為了底層區居民向高層流動的關鍵。薊齡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科學技術決定了一個國家的進步速率,而高智者決定了科技的研發。對於這個社會有著決定性貢獻的人,理應享受最高標準的生活品質。

所以,這種品質依次遞減到了F區就顯得非常不盡人意。

薊齡家距離碼頭不遠,她下船的時候正趕上漁船回港。剛剛捕獲的魚蝦傾倒在地麵上,過道隻留下狹窄的一條。薊齡提著裙子、踮著腳,仍然沾了一身的魚腥味。於洋走在她後麵,眉頭從下船起就沒展開過。這是一座絲毫沒有規劃過的城市,房屋破舊而雜亂,充滿魚腥的臭味與粗魯的口音。

於洋從小生活在B區,他見過的魚,不是觀賞性的熱帶魚,就是被切割出最好部位的魚肉。如果不是因為受教授之托來調查F區違禁藥品,他可能這輩子都不會踏入如此肮髒混亂的市井。

小時候的薊齡在這種時候都會脫下鞋,踩著海水浸濕的石板光腳走回家。可是如今於洋在她身後,她也裝得像是對這魚腥作嘔,似乎這樣才顯得與他相配。

-2-

薊齡這一趟回來是因為接到鄰居的電話,說她的母親病了。

“你母親應該才50多歲吧,怎麼會忽然就得了阿爾茨海默症?”於洋問道。

“還沒確診,總之鄰居說她生活不能自理。”

薊齡也不知道怎麼就忽然變成了這樣。她去A區上學的這些年,母親第一年還會寫郵件,後來說眼睛不行了就開始電話報平安。薊齡考研究院那兩年,母親幹脆電話也不打了,隻是寄她小時候常吃的藥片。

“那你準備怎麼辦?留下嗎?”

薊齡很清楚於洋在擔心什麼。他們約好了研究院畢業就結婚,薊齡也就可以如願以償地搬到B區去住。那裏無論生活條件還是社會保障都是F區的幾倍,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這個名叫 “母親”的人似乎總在連累她。沒有遺傳高智商,亦沒有能力讓她過上富裕的生活,在她考學的時候還每晚催促她吃一些無濟於事的營養藥物。如今不是母親忽然患病,薊齡大概早就成了B區的居民,就像父親那樣。

“薊齡,你帶不走你母親的,她的智力過不了審核。”

“我知道。”薊齡猶豫著說道,“實在治不好,就送去養老院吧。”

-3-

在薊齡21歲這一年,她和母親的角色似乎對調了。

現在的母親就像幼時的薊齡,會不自覺地吃手、流口水,晚上如果不起夜如廁,第二天很可能會尿床。隻是不同的是,薊齡如果給她擦口水,她會哭會拒絕。吃飯的時候,母親寧願用手抓,也不願薊齡喂她。

“醫生說她不是癡呆,隻是智力受損。”於洋轉述著診斷結果,“現在她還留著過去的記憶,不久之後可能記憶也會混亂……”她會忘記薊齡是她的女兒,會忘記那個拋棄她的丈夫,會忘記自己是一個已經年過50的婦女。

“像個嬰兒一樣。”於洋說這話的時候帶著點埋怨。自從薊齡回來以後,帶著母親看病、照顧她的日常生活,這幾乎占用了薊齡所有的時間。於洋不止一次問她,他還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久。薊齡總是說,再等等,再等等。

“你媽不可能好了,你想這樣照顧她一輩子嗎?”

放棄研究院,放棄B區,放棄你的未來……照顧一個智障婦女一輩子?

薊齡依舊拿著勺子給母親喂藥,就像沒聽到於洋說的話。母親緊閉著雙唇,勺子在她的嘴邊怎麼也進不去。藥片被碰掉在地上,薊齡就再換一顆,繼續放在勺子上喂她。

“吃了它,吃了才能好。”薊齡勸慰著,雖然她知道這種健腦藥對母親沒有幫助。

“你吃,齡齡吃。”母親將勺子推給她,“吃了藥可以變得更好。”

母親擋著薊齡的手,揮空時不小心將藥瓶打到了地上,藥片撒了一地。薊齡卡住母親的下巴,強行將勺子中的藥喂給了她,嗆得母親直咳。

“你現在這樣,我怎麼可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