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秋一夜未睡,第二天強搽脂粉,帶著丫鬟給上房請安,聽得祁老爺子問管家道:“太穀可有信兒?”管家道:“跟去的兩個小廝今日一早先回來了,說大少爺讓捎話給您‘事情辦妥了,您且放心,今晚或明天就回來。’”祁老爺子臉上微微露出笑容,道:“你去賞他兩個每人二兩銀子。”管家下去了。
琴秋聽得‘大少爺’三個字,心不由跳得快了。她既希望祁世英快些回來,又怕他回來。在這個深宅大院中,她感到害怕,擔心,這種害怕和擔心是他帶給她的,但他又是她目前最近的人。
琴秋留心觀察管家和一些小廝的麵孔,他們嘴角並沒有痣,昨晚大膽叩窗到她屋裏的人究竟會是誰呢?會不會是天黑自己看錯了?
整整一天,這件事都在她的腦子裏揮不出去。吃過晌午飯,琴秋剛打算午睡,丫鬟來回道:“二太太來了!”琴秋忙起身,見祁克明的正室牛貴菊笑著進來道:“今天倒是暖和些,我悶得慌,和你說說話哇!”琴秋道:“本來應該我去看姐姐,實在是這幾天有些著了風,身上懶得動。”牛貴菊道:“找人看過沒?”琴秋道:“不要緊,再一兩天就好哩!”牛貴菊道:“可不能大意!——要不老爺也心疼哩!”琴秋聽她話鋒一轉,不知何意,正思量間,牛貴菊道:“要說老爺對你也真是好,聽說給了你一個點翠金簪,我想看看開開眼哩,妹子不會看也不肯讓看哇!”
琴秋聽了心下大驚。這個梅花點翠金簪是祁世英給她的,她一直放在枕下,牛氏如何能知道?!她說的這樣確切,如若否認,倒易牽出旁的事來,忙笑道:“哎呀,我倒一下給姐姐說悶住哩,那個呀,是我爹臨終前給我的,做個念想,並不值錢!”
“不值錢?我再不識貨,也知道那不是咱一般的東西!你呀,是舍不得哇!”牛氏強笑兩聲。
“姐姐冤枉我哩!我侄兒前幾天病了,哥嫂手裏緊,那個簪子我讓他們拿去當哩!姐姐也知道,我這兒又哪裏有銀子?”
牛氏不好再問,又說:“老爺在包頭生意做得紅火,年底下回來,我和他說,幫你把簪子贖回來!”
琴秋知她不過是掩蓋之詞,也不得不道謝。牛氏又扯些閑話,自去了。琴秋見她出門,忙掩了門翻看枕頭下,明晃晃的簪子還好好地躺在那裏。
天要擦黑間,嫂子劉陳氏忽然回來,頭發蓬亂,麵容憔悴,見了琴秋,抹著眼淚道:“郎中說長庚怕是害了傷寒,燒得不曉人事,讓送到太原府再找個郎中瞧瞧,不然恐怕就——”說著嗚嗚哭起來。
琴秋道:“那就快去哇!”又拿出祁克明給她的五十兩銀子交給劉陳氏。
劉陳氏哭得更厲害了。琴秋道:“耽誤不得,快雇個車去哇!”劉陳氏哭道:“治病欠了一堆饑荒,郎中說去太原治少說得200兩,哪兒去找這些錢哇!”
琴秋皺眉想了想,使勁褪下手腕上戴的一隻翡翠玉鐲,拿帕子包住交給劉陳氏道:“拿去當了,救命要緊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