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6(1 / 3)

當天夜裏,兩人談至深夜而散。田忌此時已經酒醒,明白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能被宣王抓到把柄,若是被巡城的守軍發現自己深夜出行,再被宣王知道,極有可能會借此事整治自己。因此,離去之時,田忌趁著夜幕躲在黑暗之中,避開巡城的守軍,急忙回到自己府上。

翌日上朝議事,眾臣都已列班而坐。過了一會兒,宣王在眾宮人的簇擁下升殿。宣王未及坐下,就大聲說道:“寡人要和諸位說一件事,昨夜有巡城官軍發現有人深夜出行,喝得爛醉如泥,官軍進行喝止,那人還動手打了軍士。寡人早就明令禁止,不許任何人深夜出行,違者嚴辦。難道王法還不夠森嚴,有人不把孤放在眼裏嗎?”聽到宣王如此惱怒,早有些阿諛之臣奏道:“大王,臨淄城乃是齊國都城,在國都竟然有人如此蠻橫,不顧法紀,還毆打巡城守軍。一定要嚴查凶徒,將其繩之以法。”另一人道:“對,對,一定要嚴辦凶徒,違反大王法令,毆打守軍,這還了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整個朝堂之上頓時又變得亂哄哄的。

田忌坐於忠臣之中,不發一言,表情卻十分尷尬,心中也有些懼怕。昨夜離開孫臏府上時,他神誌依然清醒。自己醉酒夜行之事已經記起。回至府中後,管家田豐派出去跟隨田忌的下人也早已經將田忌毆打守城軍士的事彙報給田豐,田豐待田忌回府之後,也已向他一一稟明。田忌聽罷大驚,心頭有些驚慌,悔不該醉酒鬧事。他在孫臏府上時,隻知道自己深夜出行,而毆打守軍之事,仍是自己昏醉之時發生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時聽到管家將此情形彙報給自己,怎能不感到萬分驚慌,萬一守軍將此事上報宣王,自己就是兩宗大罪。但是轉念一想,自己官居高職,有功於國,又是堂堂太傅,如此一些小事,宣王又怎會放在心上呢。就是那些守軍,恐怕也不敢上報大王吧。因此,當下也並不放在心上,不做準備。是以,此時宣王突然提到此事,田忌頓感不知所措,驚慌失措。心頭暗暗著急,不知宣王是何用意。心想,莫非大王真要拿我問罪,學那吳王夫差和越王勾踐之事嗎?眾人此時都左盼右顧,竊竊私語。有人說:“誰這麼大膽,竟敢違反大王禁令,真是活得不耐煩了。”也有人說:“一定要嚴拿凶徒,將其繩之以法。”眾臣之中,唯有孫臏一人閉目端坐,沉默不語。

宣王見眾臣竊竊私語,個個義憤填膺,心中歡喜。對宮人道:“宣守城軍士上殿,寡人倒要看看,究竟是何人大膽,竟敢明目張膽違反寡人禁令。”宮人將宣王之命傳下去。不多時,上來一守城軍官,正是昨夜被毆打的那人。田忌向那人上下打量了一會兒,卻絲毫記不得他。那軍官到殿中跪下,向宣王下拜。宣王道:“你且將昨夜醉酒之人夜行之事向諸位詳述一番。”那官軍於是向在座眾臣講述了昨夜之事。眾臣聽後,都紛紛搖頭歎息。其中一個大臣怒氣衝衝,站起問道:“你且說那人是誰,竟敢違反大王禁令,這還了得,簡直不把大王放在眼裏了。”還沒等那軍官說出話來,隻見靜坐一旁的田忌站起來,徑直走到大殿中央,倒身下拜道:“請大王贖罪,昨夜之人正是罪臣。”眾臣聽到田忌所言,整個大殿上頓時亂聲一片。有的人驚訝之極,絲毫不相信田忌會做出如此事來。也有人暗暗發笑,好像在嘲笑田忌今日的窘境。

宣王見田忌走上殿來,指出自己正是昨夜醉酒之人,心中暗自得意。卻又裝作極其驚訝的神情,說道:“太傅大人怎會做出此種事來?”田忌跪下請罪道:“稟大王,昨夜之人正是田忌,請大王恕罪。”宣王原本想要借此機會,緊追不放整倒田忌,想不到田忌倒是承認的爽快,宣王此時倒是不知所措了。過不多時,左班一個大臣奏道:“啟稟大王,太傅大人有功於國,勞苦功高,雖有小錯,也當將功抵罪。”此人剛說罷,右班一人出班奏道:“此言差矣,國無法則亂,若是勞苦功高就可亂法,滿朝文武誰無功勞,該有多少人可以亂法,如此下去國家豈不是要大亂了嗎?”左班又一人出奏道:“太傅大人原為無心之過,醉酒之餘深夜出行,請大王寬恕其罪。”右班又奏道:“法令為國之綱紀,法不行****亂,民亂則國不興。罪行雖小,也必須當其所罰。”眾人正在爭吵之際,忽有宮人從外跑進,向宣王奏道:“啟稟大王,門外有一儒生,聲稱有事要向大王諫言。”宣王疑道:“他有何要事要見寡人?”宮人道:“奴才不知,那人說是有關齊國興亡的大事。”眾臣聽到此言,又紛紛竊竊私語起來,宣王笑道:“我齊國承平日久,民富國強,有何關係興亡的大事。你且將他宣上殿來,待寡人好好詢問。”宮人應了一聲,退下殿去。

不多時,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跟在一個宮人的身後上到殿來。正是那昨日在人群中憤憤不平之人。上了大殿,向宣王行了禮。宣王和眾大臣將其打量了一番,見那書生氣宇軒昂,相貌清秀,兩眼炯炯有神。一身白色衣衫神采飄灑。宣王問:“你叫什麼名字?”書生道:“小人姓王名宇,齊國臨淄人士,素以儒學為業。”宣王道:“你說有事關我國興亡的大事要向寡人稟報,姑且說來聽聽?”王宇道:“小人確實有要事求見大王,此事事關齊國興亡治亂,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因此小人不得不言。”宣王道:“是何要事,你且奏來?”王宇道:“請問大王,治國之道以何為先?”宣王道:“當然是要得賢人,和民心,富國而兵強了!”王宇道:“大王所說隻是一端,臣曾求學於曾子之徒,也有一番治國之道,請問大王是否願聽?”宣王見這王宇神采奕奕,又說自己還有一套治國之道,心中樂了。心想,你一個乳臭未幹的毛頭小子還有什麼治國之道。於是說道:“你有何治國之道,給寡人講來聽聽?”王宇道:“禮者,乃國之綱紀。君無禮,則上下失序。大夫無禮,不重於國。百姓無禮,則國家亂亡。因此,禮,乃是別上下,定尊卑,求國家長久安寧之道。君臣百姓不相禮,則臣不尊君,君不禮臣。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國無禮儀,所以亂亡也。因此請大王明定禮儀,上嚴君臣之分,下守大夫禮儀。”宣王聽王宇所言,分明是說齊國上下毫無禮儀尊卑秩序,怒道:“我齊國正當強盛之時,列國來朝,禮儀製度素來嚴謹,你如何說我齊國禮儀失序?”王宇道:“昨日小人於街市之中見眾大臣醉酒於市,嘔吐滿地,全無大夫之威儀莊重,倒像是市井匹夫,又如何說我齊國素來禮儀嚴謹?”王宇言罷,在座的兩班大臣紛紛相顧私語,在座的大臣之中,十有八九是參加了田忌的午宴的,其中當街醉酒嘔吐的也不在少說。這時眾臣中有聲音說道:“你是何人,國家大事,豈是你一個野人來談論的嗎?我等公卿大臣,莫非是吃幹飯的?”此言一出,眾臣也都隨聲附和,紛紛指責王宇大言不慚,為人傲慢。王宇道:“此言差矣,人有貴賤,才無所分。自古賢人多生於野,文王得子牙於渭水,桓公得管仲於囚徒,秦穆公得百裏奚於仆妾。此三人雖然身份低微,而皆使其君霸有天下。況且,國家興亡,人人受其利害,我雖一介儒生,如何不能向宣王奏事?”忠臣聽罷,各自搖頭歎息,紛紛恨道:“豎子無禮之極,無禮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