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相逢萍水亦是緣(1 / 3)

田辰逸喜歡坐火車,伴著輪軌相交有節奏的聲音,載著的不僅隻是形形色色的乘客,更載著無數的思考和回憶。

不過此刻的田辰逸實在沒有心情去體味人生。對麵的大姐妖嬈萬分,對於田辰逸來說,他從不嘲諷和嗤笑任何容貌有缺陷的人,畢竟相貌是父母給的。但是有些人總是作踐自己,好比屠夫虔誠的去拜佛,老在家裏的嬤嬤染著紅腮四處說媒,越是欠缺的東西,越是誇張的去彌補著。

就好比眼前的這位大姐,明明容貌和身材上有著莫大的缺陷,卻偏偏學著別人燙著發卷,描著眼影,打著唇紅,那一股刺鼻的香氣更是平添了幾分俗氣。這也罷了,想是肥碩的身材對食量要求過份,捧著碗泡麵在那裏吃的津津有味複旁若無人。豐碩的嘴唇觸及泡麵桶,廉價唇膏便在上麵印了個紅,隨著吃食如長鯨吸水般湧入,印上的唇紅複又隨著麵條的洗刷,竟是把痕跡擦得幹幹淨淨。

伴著極其不雅的吧唧聲,田辰逸一聲暗歎,悲哀的帶上耳機,閉目仰在座上憶起了平生。

那一年依舊是在火車上,田辰逸一幫少年踏上了從軍的路。那時的他如此輕狂,送行時流裏流氣的兄弟團硬是讓同行的戰友產生恐懼,以至於滿滿的車廂隻有田辰逸獨自一人閑散的躺在椅子上。列車啟動的一瞬間,田辰逸透過車窗看到父母不舍得表情,低下頭去,淚水迷離了雙眼。

田辰逸雖然狂傲,但那一股如火的熱情,讓他身邊總是聚攏大群的朋友。漸漸的同行的戰友接納了這個不似善類的同伴,小聲的互訴憂慮,慢慢的成了爽朗的笑談,對未來無知的恐懼也漸漸遠了。帶兵幹部們笑著看了中心的田辰逸一眼,會心的相視一笑。部隊從來不排斥刺頭,有經驗的幹部都喜歡刺頭兵,因為所謂的刺頭都有著莫大的驕橫,這股驕橫不需要去打壓,疏通到正途,著實是股不可忽視的力量。偏偏這批山東兵刺頭好像真不少,這幾個幹部已經在心中挑著自己中意的人選了。

列車在路上緩緩行了兩天,田辰逸靠在窗邊蜷著身子睡了一夜,迷迷糊糊中被同伴驚歎的聲音吵醒,揉著僵直的脖頸睜開眼,列車轟鳴在隧道中,突的眼前一片光明,入目便是連綿的叢山。平原長大的孩子哪裏親見過如此的巍峨,田辰逸跳到凳子上,在眾人驚愕不解的眼神中,半天憋了一句:“我靠!這要搬到咱們哪兒,開個旅遊點得掙多少錢啊……”

在眾人的哄笑聲中,帶兵幹部笑著說道:“你這小子真奇怪。明明是個文學少年,學著別人混社會不說,怎麼還有這麼銅臭的念想?”這確實是他不解的地方,不三不四的小混混見得多了,但是這個刺頭卻又三天兩頭的在報紙上登上幾篇文章,確實另類。

田辰逸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說道:“我混的不是社會,那是我曾經的人生最求。我更不是什麼文學少年,那不過是一時的愛好而已。至於銅臭,隻是一句玩笑。我隻是覺得平原和山分的不公平,有些人一輩子見不到山,有些人一輩子中不上田……”

帶兵幹部暗罵自己多嘴,文學圈裏的人有思想,這話當真不假!自己不過是隨意的玩笑,卻被他扯到了不公上,照這麼說下去,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要扯上共產主義的不公了。他們穿軍裝的,就是要忠心於國家,行動上的,思想上的!世道是有些不公的地方,你心裏可以感歎,但卻不能說出來的。嚇得連忙打斷了田辰逸的話:“趕緊洗刷填飽肚子,快到站了。”

這群年少輕狂的少年們,不知道他們將要來到什麼樣的地方。大涼山!大雪山支脈,川蜀西南之地。南鄰雲南,西近青藏高原,彝族涼山州自治區。他們沉醉在叢山巍峨的碧綠裏,隻是憂慮著會不會受到老兵的欺負,班長的虐待而已。因為他們也沒想到這太平盛世裏,竟真的有著電影裏那般鐵與血渲染的地方。

新兵連裏三個月,這群新兵蛋子下巴掉了一地。老兵的欺負無需再憂慮,虐待他們的,不過是無休止的恐怖訓練而已。這群少年雖不是嬌生慣養,但幾時吃過這般的苦,部隊的訓練多有耳聞,卻從未聞這般的令人恐怖。更令他們感到震驚的,是武警州支隊裏四大變態人物,單是新兵連裏便齊聚了三個。

千均腿,五排長,入伍前柔弱書生。每日新兵早操都是在此人虐待沙袋“碰碰”聲的震撼中收操。田辰逸踢過沙袋,能一腳將沙袋踢得來回搖擺已然用盡了全力。他感到驚詫的是此人出腿沙袋不擺,落腿處沙袋仿若彎腰的蝦米一樣對折,而後瞬間伸直。私下裏田辰逸和老鄉也去訓練場練練腿腳,一腿下去臉都白了,沙袋裏麵裝的根本就是沙子混淆的碎石子。

田禿,十一排長,也就是田辰逸所在的排。嵩山腳下出生,姓田,操著一口地道的河南腔。入伍前一直在少林寺,特長不詳,至少田辰逸從未見他展示過。“田禿”是田辰逸他們這批新兵親眼見證的外號詳史,某日訓練課間,田禿因打賭慘敗而剃光頭,一路縮頭疾步的走到新訓大隊門口,避在大門外探頭探腦扭扭捏捏的呈小女兒態,被幾位眼尖的排長吆五喝六的駕著進了院,從此“田禿”一賭成名。

腰鍋,十二排長,田禿老鄉。自稱少林俗家子弟。因臉盤側麵看類似腰鍋子而得此外號。田辰逸見過他與老兵嬉鬧,老兵抱著被子,腰鍋拳頭頂在被上,虎軀一震、拳出三寸,老兵蹭蹭蹭退了幾步從床這邊倒頭掉到了床那邊。腰鍋孩童般的背著手挺著腰,鬥勝的公雞一樣晃晃悠悠的走了,留下一群驚愕的新兵大眼瞪小眼。

偌大的新訓大隊蒼龍臥虎,雷馬屏監獄的新訓班長硬是練出了七塊腹肌,光了膀子一身肌肉疙瘩,力量感是絕對的,醜陋感更是少不了的。雙手抓住雙杠落地杆,端平身子平行旋轉360度,雙腳向上傾斜,一蹬一竄的就到了雙杠頂,博來圍觀新兵們打了雞血一般羨慕的吼叫。

六排長秀氣的跟姑娘一樣,脾氣又好的不得了,私下裏新兵蛋子起外號叫“六姑娘”。直到臨下中隊前幾天,大隊籃球比賽,六姑娘脫下軍裝,上身穿了個紅色針織緊身短袖上場,在B罩杯大小的胸肌抖動中,這群新兵徹底淩亂了。

私下老鄉聚在一起哭訴來到這個變態的地方,恨不得現在就偷跑回家。田辰逸卻覺察到了一絲不安,和平年代裏,軍隊的職責就是備戰,而他們所在的武警部隊,無非就是地方上的內衛部隊,哪裏需要這般的訓練。他知道硝煙中才會出英雄,鐵血中才能有漢子,這般群雄彙聚的地方,肯定不是他們想的一般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