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辦營業執照時有兩種選擇:一是掛靠教育部門,頭頂“紅帽子”,可以免一些稅;二是自己真真正正挑攤單幹。凱個人傾向於單幹,文英也支持。於是凱和幾個合夥人選擇了單幹。當時沒有股份製,幾個合夥人擬定了一個規則,簽字後人手一份。規則中由凱挑頭負責經營管理,於是湊起來的注冊資金就歸凱支配。但凱萬萬沒想到公司成立沒多久,自己就先演練追債,險些全軍覆沒。資金的有去無還使得規則成了一紙空文,幾個合夥人先後撤出,倘若不是文英在一邊鼓勁,凱可能會到朋友的公司做副手,自己的公司就會淪為無數個自生自滅泡末公司之一。
自從有了那次教訓之後,不管是誰說有多大的困難,想從凱的賬麵上拿走一分錢簡直比登天都難。凱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也是被逼無奈,說起來誰都有個需要幫忙的時候,尤其是生意場,拆借個百八十萬是常有的事情。但現在凱一概不借,著不起那份急!
當初借錢的是老同學,上研究生班時的班長。他告訴凱他準備從新西蘭引進一個小型肉類加工廠投放到內蒙古,然後產品直接銷往華北地區。凱想北京冬天的羊肉片賣得那麼好,兩年收回投資肯定沒問題,何況支付的利息比銀行存款高3個百分點。可這筆錢一出去就好比“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凱找班長一問,原來他也是投資人,項目資金是從6家公司的賬麵上湊起來的。那個牽頭人上演了一出“空手套白狼”。
凱知道借出的資金無法按時歸還的消息後,急得一夜未眠,第二天早晨牙都腫了。公司剛成立,合夥人都在看著自己。另外賬麵上僅剩下500塊錢,甭說搞項目,就是支付房租水電和員工工資都沒有著落。凱一邊安撫那幾個合夥人,一邊厚著臉皮找父母親借錢。凱知道文革後期的補發工資,他們一直存著沒動。
就在凱剛剛把父母的錢挪動到公司賬上,一個合夥人就要求退出。凱二話沒說把錢退給他。後來,公司規模擴大以後,他來找凱,痛哭流涕訴說自己當初的難處。凱安慰了他幾句,但沒有答應他重進公司。
為了追錢,凱決定上內蒙古。凱讓班長和那幾個投資人一起去,但他們不是說有事就是長籲短歎。商海真是檢驗一個人品性人格的最好場所,骨子裏懦弱和猶豫不決的人是經不起風浪的。那些人不去,凱一個人也要去,但文英提出隨凱一起去。那次多虧了她,要不然,凱可能命喪荒原了,也就是在那次,凱對她有了好感。
他們在一個四麵白沙的小鎮下車之後,冬日的風從空曠的荒原上肆虐地掠過。凱覺得身上的羽絨服就跟沒穿一樣,冷得渾身打顫。可能是心裏著急上火,外邊又冷受風寒,晚上剛一住進旅店就發起燒來。文英把隨身帶的藥給凱吃了,讓凱躺下休息。第二天早晨,凱雖然身上發緊,但不燒了。而且,穿著文英跑到街上買回的棉大衣凱也不感到冷了。那時,凱隻覺得文英的心很細,辦事也很周到。後來與凱和文英一起頂著狂風去查看資金使用情況時,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跟妻子說上內蒙古追錢時,妻子的臉冷若冰霜……
經過幾天的奔波,他們發現那個項目隻是沒有找準加工地點。他們幫忙另選廠址,又把暫時用不著的冷藏車賣掉。雖然錢回來的比原來慢,但最後還是連本帶息都要了回來,而且和內蒙古那邊建立了很好的關係。J996年,他們公司投資建立了一整套集引種、養殖、宰殺、銷售於一體的肉類聯合體公司。
最初在凱往外借錢的時候,文英攔住不讓。事後,她也沒有得便宜賣乖地埋怨凱不聽勸,相反仍然全力協助凱艱難討債。這趟內蒙古之行讓凱對比自己小4歲的文英有了好感,使她成為凱除了妻子之外第一個走進自己情感世界的女人。討債的19天,也是凱和她單獨相處的19天。她事事處處關心照顧凱,但又把上下級、男女之間的關係處理得非常好。晚上,在凱住的房間裏清理白天的工作,10點鍾,她準保起身離開。閑聊中,凱問她為什麼離開原來的公司。她說看不慣千方百計鑽稅務空子的老板。她還說那個老板是學金融的,非常會鑽空子。她的善意提醒使得自己和老板的關係緊張起來,正好有個機會當然就急流勇退了。凱說那家公司已經夠規模,待遇也不低。她說了句讓凱銘記一生的話:老板的人格可以讓公司成功也可以失敗。她說自己大學畢業後分配到工業局財務處,但半年後就跳槽進了一個親戚開的計算機公司。她說在國有單位沒勁透了,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樣,一杯茶、一張報,橫看豎看混一天的人大有人在,還都是這長那長的。而且,自己當時跳槽是為了多掙錢,計算機公司的月工資是1200元,這在當時很高。她還說自己並不想學財經,但父親非說一個女孩子往辦公室一坐,風吹不著雨打不著多美,而且財務人員的位置也挺重要,於是就學了財會,幹起了財務。但她還是一心想找個有能力並且值得信賴的老板,因為財會隻不過是配角。凱說你不覺得到這個公司吃苦受累工資不高吃虧?但文英的回答卻不能不讓凱對她刮目相看,她說我隻不過是缺少經驗,憑知識和修養應該成功。下個世紀中國的商人應該是以知識階層為主,整個世界都是這樣。香港的成功人士都把子女送到世界名牌大學讀書深造,人家明白的道理我們也應該明白,像以前那樣耍小聰明抖機靈鑽空子的所謂商人都長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