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市唯一一所精神病院,就在這座內陸城市的國家級森林公園的後山頂上.這所醫院最擅長於醫療睡眠障礙與精神障礙.它的特色就在於運用自身獨特的技術手段診斷和治療的同時,也對患者本身病情得以緩解的同時釋放潛能作出相應的引導與培養.
任何一個家庭或個人出現各種心理障礙,尤其是精神病患,不管從社會關係,個人發展還是軀體壓力上來說,都難以負荷.而這家病院在使病人恢複的同時還能促進其潛能發揮,就單衝著這一點,病人家屬與病人本人就趨之若騖.這使得這家創建於1935年的病院,即使曆經曆史的洗禮,依舊屹立在社會舞台上,且聲望日隆.
然而每個人就如同走在凡間的上帝放牧著他的羊群一樣將自身上發生的種種,包括生理特征,也想當然地劃歸於正常與非正常兩類,並且在人的一生裏致力於與他人試圖在彼此之間相互映證,甚至不惜拉幫結夥,強行不斷重複定義”新”的規則,直到在不斷累積著的壓力下形成禁忌之門,不自覺地崩潰坍塌.
在這家曆史悠久的精神病院裏,環境清雅,作風穩健,自成一體.雖然生活設施沒有市區那麼完善,可是下山既是大道,交通便利,每月定期有人送貨物上山,常年不斷,不僅如此,雄厚的資產和完善的管理,使得這所病院的日常補給完全可以自給自足:病院根據病人恢複過程裏的各項能力的開發提供各種訓練項目,它有自己的加工工廠,農場和發電站,並在山中挖掘了醫院獨自使用的水源,使得它依山傍水之餘,徹底依著自己的節奏維持日常作息,除了病人與家屬,基本上杜絕外人到來.
就這樣,長久的封閉狀態下使得病人可以與世隔絕,以實施完整的療程,重獲新生.隨著時代的發展,醫院還專門開發出針對吸毒成癮和酗酒的一係列療程與伴隨療程的戒斷程度進行介入型訓練,使癮君子們在隔絕狀態下無法接觸毒品與酒之餘,還能根據個人特性培養出符合自身發展的專項技能.
這一項目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興起,發展到千禧年過後,已經成為與醫院原有的治療睡眠障礙和精神分裂同時並舉,形成新的特色項目,甚至隨著收納人員過多,而另建了一所大樓,並單獨成立了一個部門.
這樣,即使經濟逐漸呈現出不景氣的跡象,可是這所病院依舊欣欣向榮,尤其在自殺幹預與吸毒成癮這兩個全球問題上享譽國內外,贏得了非同凡響的國際聲譽.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這所跡近百年的醫院裏,病人與醫生共有的獨立王國中,常年遊離於現實與幻境,不僅人與人之間,生與死的界限也開始模糊,而情感的鮮豔異色逐漸凸顯自身的形態,可是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這樣的份量,尤其是對自己的真實懷抱有愛意.特別是在你凝視真實時,無從辨別的虛偽會吞噬你的眼神,淹沒你的神智:當你愛上她時,到底是誰走到了她的麵前?
在這場情感競走的人生旅程上,沒有人能夠成為主角.因為每個人都不能經由自己就得到允許以獲得愛與情感的自由.然而,也正是因為此,每個人都不得不成為主角,即使失去喉舌,也不得不為自己發言出聲,呼喊著與掙紮著,為著那份不知名的愛:我愛你,可是你明白我愛的是誰嗎?
(注:心理小說.有涉及感知覺扭曲與軀體感異常的心理描寫,如有不適,請不必勉強,自行回避.)
楔子第101次的自殺緘言
TOBEFRANKLY,IDON‘TCARE.
那是她最後一通留言.QQ上留言信息的小喇叭一直閃爍不停,我卻沒有勇氣再打開來,經過昨夜那一番長談過後.我知道這將是結果,不是給我的,是她給她自己的.猶豫良久,我終於在右鍵點下了取消閃爍,於是對話標誌上顯示了一個1的數字,好象我真的有了什麼確實的消息,盡管目前誰都不知道來自哪裏:心裏嗎,心早就空了,散了,有的隻有不斷擴大的缺口,任風蝕雨侵.
一夜無眠.
我是第二天清晨陽光升起之前終於鼓足勇氣,點開了那一通留言.剛點開我就後悔了,那個1數字的消弭好象預示著什麼,使我瞬間驚慌失措.隨即我的目光不得不停留在那短短的一行英文上,一切都空了,我呆坐到夕陽在窗台上掃過冷淡而清黃的尾巴時,才長歎一聲,俯在桌麵上大口喘息起來,如同離開水麵窒息過久的魚,隻知道拚命開合的嘴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大滴大滴的淚水劃過臉頰.
她的QQ頭像也再沒有任何動靜.仿佛那最後一次的閃爍就是她一口未盡的呼吸,最終就這樣消逝,陷入死寂.
這次,我知道她真的死了.
緣起
建築一座城堡
把我自己關在裏麵
這樣我就不會一直求饒
用青春的麵孔
無邪的笑容
樸實無華的作風
誠實而動人的態度
優良的成績與優秀的表現
從學校到工作崗位
從家人朋友到愛人身邊-----我是這樣善於將傷口裏的血液轉化成鮮紅而滾燙的獎勵:掛在胸口的小紅花,貼在牆上各式各樣的獎狀,銀行裏的存款以及保險單上的金額
以上,都是我沒能做到的,隻在我的白日夢裏出現過,用於轉移對自身疼痛的注意力.
可是她都一一做到了.於是我十分羨慕她:我隻有裸露著傷口,任誰經過都可以致疼,哪怕隻是毫不相幹的走開,留下的風也能拂起一片冷涼的疼痛-----一再愈合,一再開裂,越裂越深,直到愈合變成痛苦本身,而痛苦永無休止.
就在她的目光與我相接的那一刻,我身上蓄積的嘈雜的痛苦空白了一秒,如同驟然斷電的電視機,眼際隻留有一點淤白的滯像,我在不適的眩暈中恍惚聽到她說了些什麼.
可是我什麼都聽不見,不管我當時怎麼試圖聽清楚,都隻能在重又席卷而來的痛苦中繼續在開機重啟中如無來由不斷轉台的電視,接收著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信息.
不管如何,她帶我回到她的家,喂我東西吃.這點我知道:我不肯吃,對我來說,嘴隻是另一個不得不保持開裂的傷口,它與其它傷口的區別僅僅在於,嘴裏來自於食物的填壓可以繼續維持其它傷口反複迸裂所需要的能量----我隻是一個傷口的蓄養者,我不明白我為什麼活著,用這樣痛苦的方式,偏偏誰都看不到,而我又什麼都說不出來,有的時候甚至連聽話都聽不見,即使學校裏體檢時醫生也回答不出為什麼我明明口裏說聽不見,卻又準確地指出站在我背後的醫生捏在我雙耳旁的手裏攥著懷表發聲的那一隻:我是學校考試係統裏徹頭徹尾的失敗者,現在又加上撒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