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是漫長的。
冥山神從未像今夜這般，如此期望黎明的到來。
鍾靈山仿佛從山腰處被削平了一般，整座山沒了一半，山下堆滿了滾石黃泥，草木橫斜，隨著泥石流動，流入了遠處的兩條長河中，攪得清河水變作濁黃不堪，水禽遊魚驚慌而逃。
山被削平，原本俊秀挺拔的靈峰，此時變得有些難看，冥山神矮小的身子有些發抖，看著眼前顫巍巍站起的月明樓，眼中閃過一絲寒意，
“月明樓，你已是強弩之末了，還要強撐嗎？”
“冥山神，你若將柳仙妻女還來，我便收手，否則，誓不罷休！”月明樓嘴角掛著血絲，微微挺起胸膛，酸痛的身子中傳來骨骼響動。
東方魚白，透過遠處青峰，傳來第一縷晨曦，照在交彙的江流中，泛起一層金黃破碎的光。
往日的鍾靈山，此時已是百鳥啼鳴，迎接著新日到來，而此刻鳥獸無聲，靜若幽穀。
這場對決，已然持續了三個時辰。
擁有雲龍石的月明樓，龍神之力在體內浩蕩遊走，臨風掌更是隱隱帶有神術一般的威力，但麵對的是修習《化妖》近千年的妖靈冥山神，除開“散魂芒”的妖術，還有各種威力絕倫的靈術，加之靈力浩瀚，竟一直占不到上風。
一人一妖，數不清鬥了幾千回合，隻覺周身已然有了麻痹之感。
“月明樓，你如此排斥妖族，柳仙也是妖靈之一，更是少有的靈脈守護者，你何必為了你排斥的妖靈，而搭上自己的性命？”冥山神冷然道，他靈力雖強，但這人間小子天縱奇才，每每能從自己的靈術中逃脫，且給予反擊，使用的掌法，雖是武技之流，但掌法無匹，就如深海狂濤，就連自己用一般的靈術去抵擋，都感覺到有一絲吃力。
這般僵持下去，自己也討不到任何好處，若等那柳仙緩過勁兒來，二人夾擊，定然受創，冥山神心中念頭幾轉，隻覺這年輕人實在難纏，但讓他放過柳仙妻女，也未免太過目中無人了。
“柳仙卸甲歸田，不行惡事，安心漁樵，一享人間天倫，有何過錯？而你冥山神見色起意，更妄圖以柳仙之女來繼承自己妖術，與那白玉皇，不過是一丘之貉，人人得而誅之。”
月明樓抹去嘴角血絲，那血紅染在白淨如紙的掌中，十分顯眼。
紅衣盤坐在柳仙身後，以自身靈力為其療傷，黑蛇以自己肉軀，盤成一個周圓，為這二人護法，白鷺靈性，早已飛在空中，尋覓主人妻女身形。
冥山神長眉一挑，“哦？這便是你們人族口中所說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月明樓心知冥山神身在山中，若一得閑，便能暗自吸納周圍靈力，歸為己用，聽他所言，似乎是在故意拖延，當下飛身而起，掌力彙聚，打向冥山神。
冥山神冷哼一聲，也不避讓，與他鬥了起來。
二人皆是世間少有的高手，身體雖已疲憊，但招式仍舊驚人，功力相激，周圍旋風亂斬，吹著二人須發盡張。
“你可知，柳仙守護的靈脈，是哪一處靈脈？”冥山神騰挪之間，開口問道。
“知又如何，不知又如何？”月明樓無意聽他言論，掌下攻勢更疾。
冥山神見他神色若定，便又說道，“天下靈脈，以三處所在最為有名，分別是極地靈穀、沉淪海底與飛瀑懸天峰。”
飛瀑懸天峰？月明樓聽到這個熟悉的地方，心中閃過一個念頭，難怪那日我便察覺那地方靈氣旺盛非比尋常，那處山洞，也似乎是有人修整過，但與北神師父相談甚少，時日不多，也並未細細過問。
他腦海裏浮現出數個身影，北神、雲矣、左伯盡在其中，想到雲矣為抵擋白玉皇，殞命在飛瀑懸天峰，自責、悲痛、懊悔諸多情緒便齊齊湧上心頭，麵色也不由得一暗，眼角餘光中，一個紅衣女子正朝自己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