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崢嶸漸露讚男人(5)(1 / 3)

每一個哲學家、詩人或演員都像是我們的代理人,為我們做了將來有一天我們也能自己做的事。那些一度極為我們珍視的書籍,如今已經被讀得爛熟。這就是說,我們這些讀者都已采納了作者觀察事物的常人觀點。我們都變成了那位作者,並且超過他繼續前進。就這樣一個接著一個,我們喝光了所有水槽裏的水,逐漸長大成人,而我們卻渴望能有更好、更豐盛的食品。沒有人能夠永遠地活著並喂養我們。人類心靈也不能在一個自我封閉的人的心目中被供奉起來。這心靈的軸心之火時而從埃特納火山噴湧而出,照亮西西裏海岬,時而它又在維蘇威火山點燃火炬,映紅了那不勒斯的尖塔與葡萄園。它是一千個星辰發出的光芒。它是激動所有人的唯一靈魂。

曆史學家通常認為,不同時代的主導性思想各有差異。有資料表明,古典時期、浪漫時期以及現在的反思或哲學時期,都產生了獨特的天才類型。事實上,每個人都要經曆三個時期,即男孩的希望時期,青年的浪漫時期,以及成年的反思時期。

有人哀歎說我們這個時代是內向的時代。難道內向自省就一定有害嗎?看上去我們相當挑剔,又容易一反挑剔批評的眼光,自感慚愧不安。我們不能安心享受,因為太急於了解這享樂的根由。我們身上長滿了眼睛,甚至用腳去觀察事物。這時代染上了哈姆雷特的憂鬱——“思想的黯淡陰影,令他憔悴。”不至於這麼糟嗎?有洞察力絕不是值得憐憫的事。難道我們寧可當盲人嗎?難道我們害怕自己看得太遠,超過大自然與上帝,並且把真理窮盡一空?我認為文學界的不滿隻代表了一個事實:他們發現自己與前輩的心境不同,又抱憾未來的情形不及體驗。這就像個孩子在學會遊泳之前一個勁地怕水。

假如人可以選擇他誕生於其中的時代,他難道不會去選擇革命時代麼?那是個新舊交替和並列的時代,它容許人們比較鑒別,它迫使所有的人因為恐懼和希望而施展精力,而且由於新時代即將實現的豐富可能性,舊時代的曆史光榮也自會得到補償。這種時代,隻要我們知道如何去麵對它,它就像所有時代一樣十分美好。

我們欣喜地觀察未來歲月的明顯特征,這些特征已經在詩歌與藝術中閃爍著光彩,在哲學與科學中顯現輪廓,在教會與政體中凝結成形。特征之一,是那種致力於提高國內所謂下等階層的運動,已經在文學作品中得到了顯著而有益的反映。作家們不再謳歌崇高與美的事物,而轉向開采與加工那些卑下而普通的眼前生活。一度被急於遠赴他國的作家踩在腳下、不屑一顧的材料,如今突然被重新發現,並且被認為是遠比異國風情更加豐富多彩的素材。窮人的文學,兒童的情感,街頭哲學,以及家庭生活的意趣,這些全都成了當前的話題。這是巨大的進步。這是個象征——難道不是嗎?它預示著新的精力,注入各種生活的角落,令其活躍起來;它把生命的熱流輸入每隻手腳。我不要求偉大、古遠或浪漫題材,例如意大利或阿拉伯世界的事件,希臘藝術真諦,或是法國普羅溫卡爾的吟遊詩歌。

我們喜愛平凡,我們探索並且崇拜我們熟知與卑微的一切。我們隻想擁有對今天的洞察力,讓別人去占有古代和未來吧。我們究竟需要了解的是何種事物的真諦?是盤中餐意義。是杯中奶的含義。是有關街頭小調,船載新聞,眼神的一瞥,以及人們的體形與步態的內涵——讓我看看這些事物的原本理由,讓我看看高懸於這些自然景象之上的永恒規則,讓看看所有受到萬有引力支配而活躍不已的瑣事吧。比如那商店、犁鏵、帳簿,它們都與自然定律有關,而依據同樣的定律,光線變換著亮度,詩人發出歌聲——於是這個世界不再像一間堆滿雜物的單調倉房,它變成了條理明晰、整潔有序的空間,除去了雜亂與迷惑,統一安排和推動著所有高低不等的設施。

這種觀念曾經激發了戈德斯密、彭斯、考柏等人的藝術天才,後來又啟發了歌德、華爾華滋與卡萊爾的創作靈感。他們以不同的方式遵循這一觀念,並獲得各自特有的成功。與他們的創作相比,蒲伯、約翰生、吉本的風格則顯得冷酷而又說教過多。前一種作品令人溫暖。人們驚喜地發現身邊的事物與遙遠的傳說同樣地美麗神奇。眼前的現實解釋了古老悠遠的故事。

一滴水也是小小的海洋。人與自然界的一切都相互關聯。這種重視凡俗價值的觀念,往往帶來豐富的發現。歌德在此問題上的態度是所有現代作家最具現代眼光的。他以前人未有的努力向我們展示了古人的天才。

有一位天才對這種人生哲學貢獻良多,他的文學價值一直未曾得到正確評價——我說的是伊曼鈕·斯威登堡。他極富想象力,卻又以數學家式的精確進行寫作。他曾經嚐試把一種純粹的哲學倫理嫁接到他生活的那個基督教社會中去。這樣的嚐試自然非常困難,什麼樣的天才也難以克服的困難。然而他看得到和指出自然與心靈情感之間的聯係,揭示出這個看得見、聽得到、摸得著的物質世界所具有的象征性、精神性特征。他那偏愛陰暗色彩的冥思尤其會活躍地詮釋自然界的低下現象。他顯示出那種將道德邪惡與惡劣物質形式聯結在一起的神秘紐帶,並且用史詩般的寓言提出了一種關於瘋狂、野獸以及肮髒可怖事物的理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