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般來說,聚會時每當朋友向我招呼,我常常要趕緊回想上一周來的經曆,好找到一個合適的話題。有時,我正處在困惑、焦慮或悲傷的時候,我往往說說某個事情的梗概,和朋友談的話題搭不上架。為什麼我不一度假回來也拿起電話跟朋友們分享快樂呢?一來這是因為我的妻子就在身邊,像其他男士們一樣,我首先接觸的就是她,我生活中最重要的部分是她占據的。再者,我想,可能是因為我不喜歡在電話中交談吧。我過去一直認為這是我的習慣,作為年輕醫生我與電話打交道太多了,以至產生了這種厭惡電話的後遺症。後來我讀了羅賓的報導,她所調查的大部分男性都盡量避免在電話中交談。我的大部分男性朋友及病人也是如此。是男人們不喜歡電話吧,還是不喜歡把自己的需要或欲望直接告訴另一位男性呢?電話隻是一種工具,當我們真正需要男性朋友時,也能使用電話直接取得聯係,難道不是這樣嗎?我相信大多數女性喜歡的不是電話這種工具本身,而是動用它進行交流的直接性——當感情上極其需要時能直接與朋友交流。我卻寧願等待直至感情平靜。當我處境困難時,我更傾向於避開朋友,隻有在我已經能控製事態時,才把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們。也許,這就是我與朋友共聚午餐時,略感平淡的原因吧。當然,與男性相處過程中的困難,部分是由於我個性上的缺點,另外也有同性相斥的原因。
辛格講述了他在華沙猶太人居住區與一群同齡小夥伴們的故事。他是“孩兒王”。一天,他發現其他人都在疏遠他,拒絕跟他說話。他感到疑惑,是否自己“做錯了什麼,或是欺騙過他們。如果是這樣,他們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呢?”他決定靜觀其變。他與夥伴之間的交流中斷了,他隻是獨自一人堅持學習。隨著時間推移,有一個夥伴試著接近他並勸說他首先讓步。他拒絕了,說道:“當時我被激怒了。‘事情不是由我引起的,’我說,‘為什麼要我讓步?’”後來朋友們給他寫了一個紙條說大家都很相信他,並承認是他們錯了,請他原諒,就這樣他重新成為大夥兒的頭兒。
作為一名醫生,我見過許多缺少朋友,或希望有更多親密朋友的男性。比如,有個病人告訴我說,他認為他使我感到厭倦,因為我在治療的過程中老是打哈欠。因此,他很想知道自己沒有親密朋友是不是因為他使別人感到厭倦。這就引發出一次關於他個人問題的討論——比如說,如果父親性情抑鬱,對待子女冷淡,那麼他的子女在與人交往時就會缺乏信心,建立的友誼也會沒有活力,難以持久——以及男性交友的困難。從性別上來說,男性之間難以“填補情感隔閡”。治療的過程最終引發了一次關於朋友圈子的探討,每位患者都反映了他以親密的同性友誼持謹慎態度的原因。一般說男人們是不會因交友問題向治療學家們尋求幫助的。但當醫生與病人雙方探究那些臨床症狀背後的深層原因時,交友的話題就自然地出現了。如果在治療結束時還沒有出現,我就主動把它提出來。
肖恩,一個四十五歲的經理,深受恐慌症之苦——毫無征兆地突發性劇烈心悸、出汗,經常在宴會上或辦公時發作,這使他十分尷尬。他與妻子及一個孩子住在一個富人區裏。他的公司很大,這一點在首次治療時他特別強調過。他告訴我,他最近心沮喪,而且失眠。每天,恐慌症狀發作好幾次。他還無法確定是什麼事情在煩擾他,但他知道這種沮喪和恐慌發作的時間長了,就會影響工作。在前幾次治療過程,我們回顧了一下他的生活,因為問題可能就出在這裏。他告訴我說,工不很順心。在一次晉級中,公司忽略了他,他感覺在公司中前途未卜。他在婚外戀,他自己解釋說,妻子沒有讓他感覺自己是一個有生命力、有欲望的男人,而且,幾十歲的婦女也不喜歡他——“她認為我對工作比對她更感興趣,你知道,這也是有一定道理的。”我問肖恩,這些問題他平常還向誰訴說過。他說,沒有一個可信賴之人,這也正是他來找我的原因。他不能跟同事們說,他們要麼是自己的上司,把這些個人隱私告訴他們的話,自己可能要被降級;他們要麼是同等職的人,他們會利用這些事情擠下他而往上爬;他們要麼就是自己的下屬們,在他們麵前自己又必須保持一種完美的形象。他似乎也沒有機會在工作環境以外和朋友們相聚。換句話,他沒有朋友。事實上,在我們討論這個問題之初,他就已意識到他之所以搞婚外戀,部分原因就是他感覺再也不能與妻子溝通與交流,隻好轉向另一個女人,在那裏找尋心靈的安慰。
我們依次討論肖恩的各種擔心,開始有了一些進展。但是,有一次在治療時他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認為我在錄下我們的談話,於是就很快轉到另一個話題上去了。我就問他,以為我在錄音,這是什麼意思呢?他回答說:“哦,那些心理醫生不都是要錄下治療過程的談話,過後再回放,回味一下,或是與其他同行共同探討嗎?”我請他繼續往下說,他說,他以為我是把錄音放給他的同事們聽,然後從他們那裏獲得一些反饋信息。我說:“你認為沒有征得你的同意我會那樣做嗎”肖恩陷入了沉思,一兩分鍾之後,咧了咧嘴。我問他想到什麼了,他告訴我說,那還是在讀中學的時候,一天很多男孩子到家裏來玩,這時他的女友打電話來了。他就到另一個房間去聽電話分機,要夥伴們把這邊的掛上。他們不但沒掛,而且還一起偷聽。幾天後,那些男孩子在學校裏一碰到他,就模仿著他當時那“多情的情話”取笑他。從那以後他下決心再也不相信男孩子了。他告訴了我這個故事,這使我與他之間的關係有了一個新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