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酒館(1 / 3)

“背山見樓影,應合與山齊。座上日已出,城中未鳴雞。無限燕趙女,吹笙上金梯。風起洛陽東,香過洛陽西。公子長夜醉,不聞子規啼.....”

婉轉迤邐的歌聲穿過朱閣軒窗,穿過熙攘的人群,徑直落在一行一家三口的耳朵裏。

這三人衣著普通的很,都是尋常人家土布織就的衣物。父親看歲數也就二十出頭,文文靜靜,雖然身形並不魁梧,但步伐矯健,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些苦讀的書生。母親年紀也不大,布衣荊釵,頗有些小家碧玉的味道。兒子應該剛會左路,跌跌撞撞的,不時喊著:“阿姆抱,阿姆抱......”。

聽著耳邊傳來的歌聲,父親彎腰一把將兒子抱在懷裏,用海下硬茬茬的胡須在粉嫩的小臉上蹭了蹭,扭頭對母親說道,“英娥,你聽這歌聲,比那首牧羊歌怎樣?”

母親抿著嘴將不停掙紮的兒子從父親懷中奪了過來,又狠狠地擰了下他的胳膊,而後滿意得親了下兒子的臉頰,又拍拍兒子的後背,安慰好似乎馬上就要嚎啕大哭的兒子,這才嗔道,“子攸,不許你再弄疼靖兒,這小曲也就糊弄那些城裏的酒囊飯袋,是英雄好漢,可不會去聽這些靡靡之音。”

這位叫子攸的父親尷尬的摸了摸頗有些肉痛的胳膊,訕訕的望了下靖兒,笑道,“我怎麼會弄疼他,我是親他,靖兒乖,讓爹爹再抱抱。”說罷,伸開雙手就要去搶。

英娥馬上把子攸伸過來的手推開,啐了一口,大聲道,“元子攸,一路上你都弄哭靖兒五次了,這次要是再把他弄哭了,夜裏你就一個人去太極殿睡吧。”

子攸聽得這話,頓時收手,忙四下打量,確定路上川流不息的行人未對他們這一家三口注意後,才壓低聲音道,“皇後千歲,您老人家能小點聲音不,咱們好不容易才把那幫人甩開清靜清靜,就這麼會功夫您已經吼了幾十次了,再要這麼吼下去,別說咱們的禁衛統領了,就連祖師的北瓊神衛,恐怕也會飛來幾十位吧。”

英娥習慣性的單手捂住嘴,眼神滿滿的全是無辜,頷首一笑,那風情全部似普通婦人,倒像是傾國傾城的絕色,頓時惹得道邊的路人也紛紛駐足,可仔細看來又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婦人,隨即搖搖頭各自走開。

子攸有些無奈,也有些自得,不禁哼起小調來,”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聽著有些蒼涼味道的小曲,英娥絲毫不理會一眾路人那”鄉下人“的鄙夷目光,跟著子攸也唱了起來,“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夫妻兩人手指相扣,徑自靠在一處,眼眺遠處,竟是齊齊的出神了。

父母突然都不吱聲,英娥懷中的靖兒倒是有些糊塗,小腦袋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意識到自己似乎不是他們思慮所在,立時收住哭聲,用小手拽了拽母親的衣襟,大聲道:“阿姆,阿姆,餓、餓......“

英娥回過神來,看了看同樣神往的丈夫,輕輕歎道:”子攸,過去的永遠回不來了,你以後別再唱了。“說罷,用手輕輕拍了下靖兒,低頭道:”靖兒乖,阿姆這就給你拿吃的。“

子攸見英娥伸手要摘自己背著的包裹,連忙一把將其抓住,笑道:”英娥,都怪我,行,以後這牧羊歌我不唱也罷,不過今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麼也要讓我和靖兒打下牙祭吧,既然都是這靡靡之音惹的禍,那咱們就去吃它一家夥,就算對咱們過往的補償,你看怎麼樣。”

不等英娥答話,靖兒似乎明白牙祭這個詞的含義,忙推攘母親,張開雙臂吼道:“打牙祭,阿爹抱,打牙祭,阿爹抱......”

英娥收不住活蹦亂跳的靖兒,被子攸一把搶來過來,也跟著兒子喊了起來,“打牙祭,打牙祭......”然後也不管英娥,徑自向傳出歌聲的酒館跑了過去。

英娥無奈,也隻好跟著這父子倆,前後腳進了那酒館。

酒館不大,但布置得相當精致,裏麵的酒保一見來了客人,連忙出來招呼,將子攸一家三口安置在臨窗的一張桌子旁,笑道:“客官,不知您想用些什麼菜肴?”

子攸一邊把靖兒放到凳子上,一邊答道:“好酒好肉隻管上,我們父子倆可是要打牙祭的。”剛坐在凳子上的靖兒也跟著父親道:“打牙祭,好酒好肉。”

英娥狠狠瞪了子攸一眼,又將想要蹦下凳子的靖兒安撫住,斥道:“你這父親怎麼當的,讓兒子和你一起瘋,靖兒這麼小,吃什麼肉喝什麼酒啊。”

那酒保看這一家人打鬧,一點也不驚奇,倒像是司空見慣的樣子,轉向英娥道:“這位夫人莫怒,咱們如歸酒館有上等的蒸魚,刺少味美,極適合這位小公子吃食,還有時令的菜蔬,包您滿意,“而後再轉身向子攸道,”客官,咱們這兒的神仙倒可是遠近聞名,就連當今國丈都曾連誇三個好字,您要不要嚐嚐?“

子攸愣道:“國丈也曾來過這裏?”

酒保得意地言道:“那是自然,咱們如歸酒館還是他老人家給換的名字呢,每日下朝,他老人家可是必定會到這裏小酌兩杯,聽到樓上的曲嗎,那也是他老人家手下大將高歡陪酒時給咱們做的,怎麼樣,您要不要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