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鬆林，
鬆林經幾冬？
山川何如昔，
風雲與古同。”
子攸低吟著這首詩，強壓下緊張到極點的心情，扶著城垛，眺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邙山，思緒卻隨著目光飄蕩‘飄遠......
阿爹的墓就在那裏，阿娘和阿爹在一起，他們想必現在很幸福，大哥早就陪著他們，二哥如今也去了，眼下就孤零零的剩下自己，元子攸，不能忘記......絕不忘記......
“阿爹抱，打牙祭......阿爹抱，打牙祭......”
稚嫩的童音恍惚間又在子攸耳邊響起，靖兒，我的靖兒......，不能死，不能死，我要救靖兒.....我要救靖兒......
“答應我，別被仇恨遮住雙眼......”
這好像是英娥的聲音，別被仇恨遮住雙眼，對，絕不能被仇恨遮住雙眼......
額頭上密密麻麻滿是水珠，不知是汗水還是露水，滴滴答答從鬢間還有臉頰流到衣襟上，已然濕了一大片。
雙手緊緊扣在城垛的方磚上，手指竟深深插入磚縫之間，將牆磚染成殷紅的顏色。
而子攸，卻渾然不覺......
一旁，焦急的齊路推了推坐在甬道上的齊雲，用手指著子攸道：“三叔，他不會有事吧？”
齊雲正在閉目養神，這兩日勞心勞力，不眠不休，好不容易將一切安置妥當，就等鳥兒入網，魚兒上鉤，心情雖然也是緊張，但以他多年的經曆來說，也勉強算得上一場風浪，但這艘船靠避風良港，縱使再大的波瀾，也是翻不了的。
隻是自己這個侄兒沉不住氣，不過經曆此事之後，應該成長不少，當下也沒睜開眼睛，直道：“沒事，隻是心魔作祟罷了，真人以下的心魔翻手可滅，放心，不要打擾他，這可是磨練神識的好機會，一會兒他自己就會醒來。”
齊路半信半疑的盯著子攸，再過半個時辰對麵估計就要行動了，萬一子攸醒不過來，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不過齊路注定是空操心一場，齊雲閉著眼剛說完不到不到半盞茶的功夫，子攸忽然擦了擦額頭的水珠，開口問道：“齊兄，現在什麼時辰了？”
齊路長出一口氣，看了看天色，答道：“卯時一刻，子攸，你可算醒了，馬上開始嗎？”
子攸搖搖頭，沒有發話。
略一沉吟後，子攸從懷中掏出幾卷道書，轉身來到齊雲近前，低頭道：“雲叔，這是後幾卷《真元注解》，本來按照咱們的約定，等守住洛陽才會給你，可我這兩日思前想後，洛陽即使守不住，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這幾卷你拿走吧，就當是結個善緣吧。”
齊雲睜開雙眼，笑著將道書接過來放入袖中，而後長身站起，欣慰道：“很好，子攸啊，你真的很好。”說罷，拍拍子攸肩膀，接著道：“你叫我聲雲叔，雖說是從路兒那論起，可我還是有些不敢當啊，先不說你的師父和嶽父，單論你的阿爹，就是一位了不起的英雄。”
“我阿爹？英雄？”子攸微微一愣，忍不住問了一聲。
齊雲意味深長的點點頭，用手指著城牆道：“我剛才聽你念了那首十步詩，可是你肯定不知道這首詩寫的情形，你阿爹那時將全天下的英雄罵了個狗血噴頭，可我們偏偏無力反駁，也正是從那時起，北方諸多門閥才開始和元魏打交道，尤其是你們北瓊，幾乎是傾力支持元魏，幾成天下一統之勢，你說，你阿爹是不是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