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點,烈士陵園,風塵仆仆的趙紅旗一步一步朝裏走去。
如同小花園一般的烈士陵園裏滿是吃了晚飯散步的人,小道上、花壇上,以及林立的鬆樹下。
但是這些人裏卻沒有一個是瞻仰烈士的人,非但如此,竟然還有在小樹林裏站街的女人。如果說現在有人瞻仰烈士,絕對是最為顯眼的一個。因為時光匆匆,烈士最終隻變成一個名字,成為需要用時的代名詞。
一個虎背熊腰的年輕人鶴立雞群,讓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他是唯一一個站在烈士墓前瞻仰的人,神情專注,肅穆莊嚴。
“顏烽火,我來了。”趙紅旗慢慢走過來,抬起滿是風塵的臉頰。
他的臉上不光隻有風塵,還有依稀可見的傷痕。相比在阿富汗時的見麵,趙紅旗顯得非常狼狽。
“很守時。”顏烽火轉過身,衝趙紅旗點點頭道:“離家太久了,跟你父母說說話吧。”
顏烽火朝側麵退了一步,給趙紅旗挪出位置。
趙紅旗走過來,正對著墓碑跪下,重重磕了三個響頭,而後直起上身,伸出手輕輕撫摸墓碑。
“爸,媽,很久沒來看你們了……”趙紅旗輕輕歎了口氣道:“這一兩年發生了太多的事,還好,沒有到讓我措手不及的程度。隻是……生活有些累,不堪重負的累……”
顏烽火的雙手在腹前交叉握攏,靜靜的看著趙紅旗向自己的父母傾訴。
“我現在太清楚什麼叫無法選擇了,嗬嗬,也知道身不由己究竟是一種什麼滋味。一直以來,我要做的就是保護好家人,但是走了這麼遠的路,才發現連自己都保護不好。”趙紅旗低下頭繼續道:“但是我得扛,我得不停的扛,扛下別人所扛不下的東西;扛下別人永遠都無法觸及的東西。我得讓那些想讓我死的人看清楚,一個能扛著國仇家恨,一個能扛著身心疲憊的男人究竟是怎樣的無所畏懼!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問題,一切的一切都無法阻擋我的腳步!隻要我不死,隻要我依舊還能戰鬥,所有的東西都由我來扛。因為我是一個男人,一個丈夫,一個父親,更是一個迷茫卻不迷失的軍人!”
趙紅旗在發泄,他把自己所遭受的一切在父母的墓碑前盡情的發泄出來。當他被逼無奈成為恐怖分子時,當他無法選擇踏上征途時,當他被國家當成叛變時……沒有人可以幫他,沒有人願意幫他。所有向他伸出援手的人統統帶有強烈的目的性,他得不停的周旋,不停的出賣,而且還不能喪失底線。
如果底線喪失,那麼他就會迷失,徹底迷失在這個各懷鬼胎,爾虞我詐的世界中不可自拔。
“趙紅旗,抽根煙吧。”顏烽火點了三根香煙,遞給趙紅旗一根,在墓碑前插了一根。
接過香煙,趙紅旗深深抽了一口,慢慢站起來問道:“顏烽火,我的妻子和女兒呢?”
“他們很安全。”顏烽火轉過頭看向烈士陵園外的高樓道:“我沒有傷害你的妻女,順便說一下,你的女兒很可愛。”
遠處的高樓在夕陽之下呈現出淡淡的金色,卻又蒙上一層陰影,給人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像是一隻孤獨的野獸。
七點鍾,天還未黑,僅僅是有點朦朧。等到八點的時候,太陽就會徹底下山,那時候天色會變暗,到處都是迷離人眼球的虛光。
“是的,很可愛。”趙紅旗吐出一口煙霧,回憶道:“我還記得在阿富汗的時候,我們在恐怖營地的山林裏交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