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祖賢與林遠花道水等人並馬望堡外滾滾塵煙,心神也皆跟轟轟馬蹄聲連連震蕩。
小堡四周牆體並不高,又立於丘坡之上,眾人坐立馬上倒也能將外麵的一切收於眼目之中。
林遠生性嚴謹肅然,寡言少語,此時望著外邊赫連虎等人聚合人馬於一處衝殺,也淡淡讚了句:“這虎頭倒也有些急智,隻是……與鐵鷹軍對撞,無異尋死。”
虎頭便是赫連虎的外號,林遠說的也沒錯,鐵鷹軍號稱天下無堅不催,人與戰馬無不是百裏挑一,人馬又皆披具鐵甲,再加上人馬訓練有素,戰法有度,以赫連虎等人眼下的裝備與能力,的確無異於自尋死路。
赫連虎當然也深知此間的差距,但畢竟隻要敢於一搏,尚有一線生機,若是放棄,那麼也就是放棄了自己的性命。
赫連虎等人一路疾馳而去,那百餘鐵鷹軍卻突然駐馬不前,並迅速展開兩翼,如鐮刀般散開以待。待至眾馬賊馳距五六百步時,鐵鷹軍將領令旗一揮,數十張硬弓搭箭彎起,再在那將領的喝令下,那數十張弓向上抬起。
赫連虎等人頓時眼瞳急縮,以他們的經驗,那數十張弓的力道應該都在一石左右,如此強硬的弓除了軍中精銳,別人無論如何是不能收藏使用的。不論梁滿羌夏,都有律法規定,平民若私自藏用強弓,特別是強弩,那都得判役。
四百步,兩方人馬相距三百步左右時,夏軍將領令旗一舞,數十羽長箭拋射而出撒向長空,數十騎拋射完畢,分開幾條道,後方的數十騎貫竄而出,槍矛一般直刺赫連虎等數百人馬。
兩方尚未接觸,赫連虎一方已被鐵鷹軍一輪拋射折翻數十人馬,赫連正要喝令整起陣形,眼角寒光一晃,那數十重甲鐵騎卻是已馳滾而至。
刀兵相接,一瞬間,又是數十人馬翻倒,血灑長空,血肉落地,竟能砸起朵朵花一般的塵煙。
人馬嘶嚎聲隨風飄灑,聲聲入耳。也隻是那一瞬間,堡中的人大半身心俱寒。
“咦?不好!”方祖賢突然大喊了一聲。
眾人轉頭相望,不明白方祖賢為何如此失聲大呼。
“你們看,”方祖賢伸手指了指堡外其他三麵,說道:“赫連虎順勢直攻西麵,西麵交戰起來了,然東、南、北三麵非但不前往相援,反而放緩了速度朝著我們方向圍攏過來。”
眾人先時不曾留意,現在被方祖賢點醒,抬眼看了看,確實如方祖賢所言,東、南、北三方果是緩下速度不偏不倚地朝著小堡方向行進。
林遠咬了咬牙,瞬即一臉肅然:“不急不躁,似乎是在等西麵解決了諸路馬賊,再四麵合圍小堡。”
“應該是這樣了,可他們這又是為了哪般?莫非他們真正目標乃是我們?若如此,那應該有可能是衝著我們當中的某人或是某物事。”沙無用也感覺到白夏的鐵鷹軍絕不可能是見財起異心。想想看,四麵的鐵鷹軍加起來起碼有五百之數,人與馬上千,這是何等大的聲勢,豈會僅僅是前來劫掠商隊財貨這麼簡單?
林遠微微沉首,再拿眼望向花道水,花道水也正好望向這邊,目光與林遠一碰,立時偏頭,不敢再望向這邊。
方祖賢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努了努嘴,心裏似乎明白了幾分。
抬眼再望向西麵,隻見兩方已然殺成一團,赫連虎等人拚了命般的往前透穿,好容易穿透出來十餘騎,沒奔幾步,卻發現先前引弓拋射的那數十騎竟仍駐原地彎弓以待,仿佛持叉的漁夫一般,正彎弓等著前方漏網的魚兒前來。
十餘馬賊見了這般情形也猛一發狠,打馬揚刀直直衝了過去,可還沒奔行幾步,便引來一陣攢射,立時人馬齊齊翻倒,血染黃沙,瞬即沒了聲息。
林遠環顧小堡中眾人心情沉重,笑道:“馬賊當滅,隻是可惜了那些馬兒。”
方祖賢隨著眾人幹著嗓子嘿嘿笑了笑,朝林遠花道水沙無用及泥鰍等人使使眼,幾人會意,下馬行至一偏靜處。
幾人相視一笑,但看得出誰都笑得很勉強。方祖賢拿眼看向花道水,又看了看泥鰍,突然開口說道:“你們應該還有什麼事情瞞著大家吧?”
泥鰍與花道水對視一眼,說道:“我隻是個掌馬趟子手,哪知道什麼內情?”話一出口,泥鰍立時覺察得自己說漏了嘴,這話一出無異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麼說來,泥鰍兄倒還是多少知道些內情了?”方祖賢不動聲色的問道。
泥鰍一噎,想矢口否認卻怕更是惹人生疑,索性閉口不言。旁側的花道水聽了,長長一歎,走出兩步,伸手拍了拍泥鰍的肩膀,對泥鰍說道:“李校尉,如今這般情勢,我看此事也不必對他們隱瞞了,若再不坦言示之,恐生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