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之中,赫連虎最為欽信的當數方祖賢,曾與他並肩為匪的林遠都得往外靠邊點,故而一路上都喚方祖賢作賢哥兒。
方祖賢眼皮一抬:“這我就不曾問及了,隻是聽那食店掌櫃說,祖良這家夥此次吃的是窩裏嫩草,想來,那二房應該是他府宅裏頭的人吧。”
“砰!”赫連虎一拳擊在桌上。
方祖賢斜倚著的那張桌案鬥然一震,搖搖晃晃幾欲散裂開來。除了不喜不怒依然一臉淡然的林遠外,其餘眾人都被他這一拳驚得跳了起來。
不僅肉跳,更是心跳,尚且以為赫連虎察覺出了什麼變故或是門窗之外有人隔牆附耳。
方祖賢比其他幾人要多經曆了一個世麵,瞬時也明白了赫連虎驚怒的緣由:“你是說……祖良娶的二房就是你妹妹?”
拇指撥弄著下巴刮過之後新長起的淺淺毛須,方祖賢抿了抿嘴,對赫連虎說道:“確有可能,你也曾說過,祖良曾將你妹妹從李奇那討要過來喚作使婢……”
“何止可能,簡直就是。”赫連虎撅著傷腿在房中焦燥地踱了起來:“不行,這事再也耽擱不起了,今夜無論如何,我都要去趟祖府。”
事之關己,關之則亂,眼下自家的妹妹將被仇怨之人強娶,叫他如何不心亂?
“我陪你去吧,祖家宅院四周我都轉悠過,地形也有些了解。實在不行,我們還有回紇食店那條退路。”方祖賢很自然地站在了赫連虎身側,在花道水的家國大義麵前,他很直接地站在了赫連虎的情義這邊。
他並不是因為花道水未將身上所背負的一切,盡數坦言相告於自己這位結義兄弟而心生不快,相反,他更是敬重花道水的為人。因為換作是自己,可能會跟花道水一樣作法,甚至更為過之。
方祖賢見花道水一臉不快,連忙說道:“大哥不必擔心,我與赫連兄夜入祖府,而大哥可以繼續與那接頭人聯絡,若然真是驚起了蛇,我們則可退而與那回紇掌櫃合作。雖說難免再起事端,助其行事,但也不失為一條好退路。他曾指誓,隻要我們能助他行事,事成之後,他有法子帶我們安然出城。不過,若非得已,這條退路,我們自是不必理會。”
方祖賢見花道水臉色緩和了些,繼續說道:“當然,這一切還得遵依大哥的意思,救出赫連兄的妹妹後,萬事皆以大哥的大事為重。”
花道水的臉色漸漸回複正常,撚須沉吟,俄而,問道:“你可肯定那條退路穩當?”
“若不是他親自領我參觀了他的密室,我也不會將其當作一條退路。他密室中的物什還真是齊全,這人為了複仇,還真是不惜一切。”
話雖是這麼說,但方祖賢的心中實在隱隱有些不安,因為那食店的掌櫃兼小二既然能夠為了複仇而不惜一切,自然也極有可能會將自己這幾人包括在這一切當中。
所以,自今日入夜後,每一步都得走仔細了,不然,一個不小心,自己就會帶著前世今生的兩世遺憾喪身在這沙州城中。
“娘的,這算什麼事?白天尋不到人,夜裏城中又宵禁,更是行動不便,不知道這事還得拖到什麼時候。”花道水似乎受了赫連虎的影響,也不禁有些心煩意燥。
林遠對房中眾人言行一如既往的很淡然,但包括花道水的搭檔李秋在內,對花道水適才一言都不由得瞠目相視。
方祖賢和不曾開口說半句話的沙無用對視了一眼:這才是大漠行商的真正本色吧?
議定分開行動事宜後,方祖賢突然莫名的想起了那還在大漠中苦苦追截自己這一行人的鐵鷹軍來。
他們,會來沙州麼?
會的,而且馬上就會來到。但,他們一路追截商隊的目的是什麼?真的隻是為了花道水讓幾個結義兄弟嚴加保密的那件事麼?
看花道水那心煩意焦的神情,應該不止於此……
白辛頓住座騎,放目西邊漸漸暗淡的夕陽,側首望向並騎在旁的五旬美髯老將,問道:“李將軍,現在距離沙州城還有多遠?”
旁側的五旬老將撫了撫被風吹散的近尺長美髯,笑著答道:“回公主話,再趕二十裏地便可到沙州了。”
白辛哦了一聲,點頭問道:“老將軍,依你看來,他們能進得了沙州城麼?”
“進得了。老將引兵出城時,曾吩咐城門衛士,對入城的漢人不必太過為難。料來,他們現在已經入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