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明豐張了張嘴,拓拔興又道:“若是對方有三千人馬,我軍的哨騎豈會探不出三千人馬的動靜?”
的確,白夏大軍離景泰城隻不過數十裏,快的話,朝發而夕可至。如果大梁方麵真有三千人馬過景泰而往救朱冬所部,即便隱跡得再好,也不可能完全瞞得過白夏大軍哨探的耳目。畢竟,數千人馬前往馳援的聲勢動靜不可能不大。
拓拔興一說完,下首的赫連蘭山輕咳了一聲,緩緩說道:“說不得,對方是分作數撥人馬悄然而進,這才一時瞞過了哨探們的耳目。”
經赫連蘭山這麼一岔,帥帳內的氣氛登緊張了起來。誰都知道白夏國的兩個頂尖家族開始角力了。
拓拔興靜靜聽赫連蘭山說完,麵上怒色卻隨之漸漸變緩,最後竟而麵上掛笑,輕輕“哦”了一聲後,回頭反問道:“不知赫連副帥又是如何知曉東朝軍馬是分撥而進的?”
他反問之時,很是意味深長地將赫連副帥的副字咬得較重。
赫連蘭山是何等的人物,哪會聽不出拓拔興這是在提醒自己注意眼下身份的主次尊卑?當即撫著半白的須髯,不以為意地笑道:“這是老夫以三十餘年的沙場經驗估測出來的,拓拔元帥且勿見怪。”
侍立在拓拔興身側的拓拔策一聽,心中暗暗歎服,歎服赫連蘭山不愧是知天命的老謀人物。赫連蘭山這話不估解答了拓拔興所問,也針對拓拔興話裏咬得較重的“副”字予以了回擊。
赫連蘭山左一句老夫,右一句三十餘年的沙場經驗,話裏頭的意思顯然是在告訴帥帳內的每一個人:拓拔興雖然現今高坐為主帥之位,但在他赫連蘭山的眼裏,卻還隻是個嫩毛子!
見軍中的兩位至高人物代表著各自的家族又互鬥了起來,帥帳內諸將的神情也漸漸發生了變化,或怒而別頭,或玩味靜觀,或抬頭上觀,或低眉望地……
拓拔興身側的拓拔策冷眼將帥帳內諸將的神情一一收入眼內,頭微沉,用極低的聲音喚了句:“大帥。”
聽得身側的拓拔策出言提醒,拓拔興立時回醒過來,掃了帥由內諸將一眼,輕咳一聲,跳過話題,轉而問向馬明豐兩人道:“你兩人果真能確定東朝隱駐於那林子裏的援軍有三千人馬?”
馬明豐再次磕頭,起而回道:“回元帥,罪將雖不能肯定對方究竟有多少人馬,但從與罪將交戰的人馬來看,人馬之數絕不少於一千五百。再有,罪將入林後,他們立即分兵圍住林子,而林子中亦有兩三百步軍駐守。”
“竟還有步軍?”拓拔興一聽,眉頭微蹙,道:“不應該啊。如果這支人馬是從河東而來,步軍絕對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趕到的。難不成是景泰城內分出來的守軍?”
“這應該更不可能。”赫連蘭山接口說道:“據報,景泰城內隻有三千左右的守軍,而且半為步軍半為馬軍。如今,我大軍壓境,他自守都還嫌兵力不足,又豈會再調出一部分用以守城的步軍?”
赫連蘭山雖與拓拔興因為各自家族的種種原因,彼此之間常常相互攻詰,但一到關乎國事,倒也能放下彼此間的成見,合心合力,一致對外。
拓拔興點了點頭,道:“守城戰者必為步軍,攻野戰者定然馬軍!赫連元帥所言極是。”說著,與赫連蘭山相視一笑。這一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思。
繼而,又朝膝於主案下的馬明豐道:“你接著說。”
“罪將逃出……”馬明豐意識到在帥帳內是萬萬不能言及“逃”字的,立即改口道:“罪將入林後,還曾聽見對方似乎還有人馬中人馬吹角往援,聽聲音,應有兩三支馬軍聞聲相援。罪將也曾回頭觀望過,看其聲勢應有數百人馬。”
見端坐主案上的拓拔興沒有開口細問的意思,馬明豐舔了舔被風雪吹裂發白的雙唇,繼續說道:“罪將趁東朝軍馬在林中紮營休息後,才敢現身。出林之後,在林外四五裏內接連遇著了六七隊巡哨的人馬,估摸著應有三四百人馬……所以,攏算起來,藏身於那樹林內的東朝軍馬即便沒有三千,也應在兩千之上……”
“竟是這樣。”拓拔興以手撐頭於案,眉間皺紋更深,喃喃自語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東朝西北帥司的人馬居然來得如此之快。”
赫連蘭山也隨言說道:“卻也怪哉。按說,東朝西北帥司即便在我軍強攻東朝長城防線當日接到軍報,至少得用兩三天的時間來準備軍資調度軍馬,加上大軍過河馳援,再快也需三天左右。這前前後後非得五六天不能過河,可是,其何以竟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馳援至此眉眼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