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黑暗/昏旋，我越來越堅硬的靈魂外殼把我逼向一隅，那裏天空湛藍，浮雲稀薄，地麵上各種秘密小徑比比皆是。我在一條蜿蜒的長著褐色灌木的小道上徐徐地走著，迎麵碰上我正在盛年的父親，他穿著一件泛黃的長袍，眯起眼竭力辨識我，向我鄭重托付……不，他其實什麼也沒說，隻像一貫那樣持久地看著我，我們就心有靈犀地交彙完心底所有的內容。
在父親的指引下，我來到一座不知名的小鎮上，那裏不再有純淨的天宇，入雲的煙囪將城池變為灰色，破落的街道兩邊充斥著經年的殘葉和石塊，郊野小道隨地形陡峭，野物的糞便/垃圾和不遠處那條汙濁的河流聯在一起，河水挾裹著爛菜葉和各色塑料袋，一起腐爛著發酵著向遠方緩慢地流去。
我在河邊小道上迷了路，長滿茂密毛草的小道任我來回奔突，我逐漸感到體力不支/呼吸不暢，但是，漸漸地，我終於發現前方有人來，我屏息等著，直到悠然穿著一件粉色鑲著蕾絲的長裙出現，她篤定地一直看著我，似乎在告訴我：那些消逝了的時光都會在這個維度裏完好保存，有一天我們終會到這裏來，直麵種種真實。
“所以你不要違心地去做一些事情……我們必須忠於真實！”悠然再次告訴我，我拉起她的手，歡愉地向遠方走去，足下雖然泥濘/石塊依舊，我們一同巧妙地躲避/繞行，竟以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一直走到醒來。
醒來已是中午，病室裏很是安靜；我背負著近日來異樣的友情感到心裏很堵；玻窗上陽光兀自閃爍，迸發自己悠然的意誌。時光瀲灩晴方好，心頭往事卻紛紛飄零，記憶已變成一條黑暗通道，幽深/淒冷/沒有盡頭。
門外已是正午，推車燉重的聲音急急地奔向護士站，人們普具共識地湧向那兒，下樓，尋找解決饑餓的地方，這兒整個隻剩下空洞的回應。我躺在病床上百無聊奈，直到安安拎著飯盒出現在門口，他笑吟吟地向我舉起手裏的好東西，馬不停蹄地繞到我的左側來，放下飯盒直看我的臉色和發燒程度，事實上我早已退了燒，意識正清醒無比。我向安安笑了笑，看他今天那身耀眼的藍色牛仔套裝，領子和袖口處修飾著朱紅色的邊條，整個人顯得精神無比。
安安俯下身來問我：“現在開始吃飯好嗎？我買了雞湯和混沌！”我點點頭說：“好，我自己來！”
“嗬，你怎麼能自己來呢？病號。”
“我又沒有殘廢，你扶我坐起就好，安安，我想坐一會兒。”
安安起身觀察我一會兒，還是說：“就躺著吧，你就快殘廢了。我來。”
我笑笑隻好任他為所欲為。滿身確實還有陣痛，又找不出具體位置在那兒，一種令人疲累/驚顫的感覺脅迫著我。在安安盛湯的當兒，我想：“其實在這個世界上，隻要兩個人真正同心就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或困難，是這樣嗎？夢中的悠然？”安安拿枕頭支高我的腦袋，準備好紙巾後端著碗坐在我身邊，先喂我喝湯潤潤嗓子，我想我並沒有什麼胃口，安安勸道：“多吃些吧，我晚上不知什麼時候能來！”我搖頭，“沒事，先忙你的！謝謝你安安！”
“雞湯有營養！”
我笑道：“知道啊，你讓我少吃，我怕上廁所！”
“哎，那能被這事難到，下午我不在找護士啊！”安安有些尷尬地說，滿帶憐憫看我，目光的盡頭問：“蘇奇這幾天來過嗎？”我繼續吃吃笑著，搖頭，繼續咀飯”“告訴我為什麼不想嫁給他！是因為報複嗎？”安安頗為嚴肅地看我，歪著腦袋，似乎不容許我不回答，我輕歎一聲，紅了臉，我說：“我知道蘇奇一直都在盡力彌補，而且感情的事的確讓人容易做錯事，我不是在替悠然或他說話啊，有些狀況我也搞不太懂。至於嫁給他，我想是不可能的事吧……確鑿無疑！”
"確鑿無疑麼？嗬嗬！”安安短促地笑了起來，“你是對人喪失信任了吧？”
“不是，很複雜，總之我隻能遵循心的意願！”安安轉過身子歎了口氣，神思悠遠地望著一牆玻窗，輕歎著克製著心裏的疑問，過了一會兒還是固執地問道：“告訴我到底是因為什麼？是顧及悠然嗎？”安安執拗的神情滿帶拷問，我搖頭：“你對蘇奇是了解的，不用這麼刨根問底吧？”
“他怎麼啦？”
“他驕傲/少耐性，所有的勇氣/激情都是短暫的，讓人芥蒂……除此之外就是優點啦……安安，我們不談別人的老公好不好？”
“還不是。你說得很籠統。曼晰這幾天也沒來過吧？”
“是的，你好像很清楚！”
“她和蘇奇吵架了，吵得很厲害——為你！”
“你不該這樣說……那麼真是榮幸！”我嘲諷而心酸地說，不想再吃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