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8章 人都到齊了(1 / 3)

“這紅梅映了雪景,可愈發好看了,娘娘您瞧。”小葉兒從雪中跑來,手中持著一束梅花,口中帶著幾分欣喜對柳妃說道。

柳妃口中卻是歎息了一聲,勉強低頭看了看小葉兒折回的梅枝,隻見那枝條蒼勁古樸,花朵疏密有致,清韻流芳,卻隻是略微牽動唇角,露出一個顯得有幾分不自然的笑容,說道:“果然俊逸,拿去插瓶吧。”

說完就低下頭去,開始想自己的心事。之所以能得寵,不過是因著這雙眼與那陳林有些相似罷了。可終究還有更像他的人。而那人,就要來了……

這些年來顛沛流離,幾乎是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吊膽之中,再也不複當年那個深閨中無憂無慮的千金小姐。

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柳妃一手按住了胸中,似是想要壓下胸中那悶悶得頓痛。隻要想起他,就是這樣的痛,直痛到了心底的最深處,痛得讓人絕望。

“你是朕的……”南皇曾這樣對她宣告,那聲音如同地獄最深處的詛咒。且言行一致的在她身上肆意掠奪著。她痛苦到了極致,卻隻能咬緊牙關承受。他是君王,暴烈的君王,她從來不敢忤逆他分毫。他想要的,她就算是想死,也要先滿足了他。

這樣的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柳妃痛苦的閉上了雙眼,想起妝奩下壓著的書信。也許真的可以殺了他,殺了他自己就自由了。就可以去尋找自己心中的那個人,那個在無數次午夜夢回時都會看見的人。

那位新人,柳妃還不曾見過。卻奉命要親自替他布置房間。隻此一件,已足可見此人在南皇心中的地位了。

聽說叫做江黎墨,倒是個好名字。隻是不知道什麼樣的性情脾氣。柳妃自失得一笑,想這些做什麼呢?難道如今這日子好過嗎?哀莫大於心死,她如今所以痛苦,大約就是因為不肯死心吧。

無論天涯海角,無論身在何方,哪怕滄海桑田變幻,她隻盼他能安好。

“娘娘,您瞧這樣可好?”小葉子的聲音將柳妃拉回了現實中。

長歎了一口氣,睜開雙眼。看著甜白瓷的花器中一樹紅梅開得絢麗奪目,陣陣幽靜的甜香氣息沁人心脾。點了點頭,勉強說道:“很好,就放在一進門的條案上吧。想來那位新人也會喜歡吧。”

小葉子笑道:“阿彌陀佛,這屋子就是神仙來了也住得了。若是再不滿意,隻好讓王母娘娘把瑤池仙宮騰出來給他住了。”

不理會小葉子的打趣,站起來繞著屋中走了一圈查看,這是行宮中距離南皇的寢宮最近的宮殿了,其奢華程度堪比仙宮。略一凝神,揮筆寫下了“清寒鎖夢因春冷,芳氣襲人是酒香。”

小葉子嘖嘖讚歎,道:“娘娘的字愈發好了……”卻似是一時找不出詞來形容。

柳妃笑了笑,說道:“他這屋子裏什麼都不缺了,送副對子,也算件禮物了吧。”

小葉子目光一轉,朝著外麵的天色看了看,口中說道:“也是時候了,娘娘,咱們去迎接吧。陛下讓三宮六院都要到門口出迎呢,這樣大的排場,可是哪位娘娘都不曾有過。”

自然,那是因為哪位娘娘都不曾與陳林這般相似。苦笑了一下,帶著小葉兒來到了內殿門口。隻見早有黑壓壓一片人,等候在殿門處。

人雖然眾多,卻是雅雀不聞,人人都安靜的仿佛泥塑木雕,站立在雪中,不一會兒功夫,身上就落了一層白蒙蒙的雪花。

位分高的還好些,自然有身旁的宮女太監撐起了油紙傘,遮住漫天飛雪。那位分低的就隻好顫顫巍巍縮在雪地之中,一任紛飛的雪花落了滿頭,又在額頭上融化了,殘了精心裝扮的容顏。

人群中最可憐的要屬跪在牆角中的軒轅錦鴻了,因南皇交代要後宮中一體出迎,並沒有特意吩咐軒轅錦鴻不必去,因此他就被人直接從殿中拖了出來,往牆角一丟,讓他跪著等候了。

柳妃的目光從軒轅錦鴻身上劃過,眉頭就微微一蹙。這個賤人來做什麼?朝著小葉兒一努嘴,小葉兒會意,順著柳妃的目光看了過去。

隻見軒轅錦鴻垂頭跪在角落裏,臉上表情一脈的平靜無波,似是帶不悲不喜,身上已有了薄薄一層積雪,顯然已是跪了一段時候了。

娘娘終究是看這個賤奴不順眼,小葉兒心中暗暗歎息了一聲。有時候瞧著這人倒也是極可憐的,隻是自己的主子恨他,自己自然也不好說什麼。

當下走了過去,沒事找事起來,“喂,跪後麵去,一點眼色都沒有,這樣的日子你也配來接人?別讓貴人們瞧見了你,給人添堵!”

一麵說著,一麵抬腳踢在他身上。卻隻用了三分力氣,不過是做給娘娘看罷了。

誰知一腳踹上軒轅錦鴻的脊背,就覺得觸腳一股綿軟卻溫厚的力道似是將他的身體包裹住了。仿佛力氣都陷進了棉團之中,竟是絲毫都沒觸碰到他身上一般。

小葉兒心中一驚,這是什麼感覺?定睛在向軒轅錦鴻看去,卻見他抬頭看了自己一樣,一雙眸子中精光乍現,卻又轉瞬即逝。

可隻是這麼一眼,小葉兒驟然覺得自己似是被山中野獸盯上了,竟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連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她差點驚呼出聲,卻見軒轅錦鴻默默站起身來,蹣跚著退到了迎接隊伍的最後方,又沉默得跪了下去。

小葉兒隻覺得一顆心在胸中噗通噗通亂跳,竟是一時間鎮定下來。剛返回到柳妃身邊,湊近她耳邊,想要將自己剛才的感覺告訴柳妃,卻突然聽見一聲悠長的號角聲響了起來。

小葉兒隻得暫時壓下心中的驚慌,隨著眾人恭恭敬敬屏氣凝神等待著新來的那位貴人。

陛下並沒有說此人要給予怎麼樣的身份地位,也不知道是否要納入後宮之中。隻是知道陛下對此人重視異常,連帶著眾人也不敢稍有輕忽。

號角聲與席卷著漫天飛雪的西北風交織輝映中,隻見一輛由四匹烏黑的駿馬所拉得塗朱抹金的奢華馬車停了下來。

小太監連忙迎了上去,一張烏黑的雕花踏腳放在馬車前。柳妃目光一閃,認出那踏腳竟是沉香木所雕刻而成的。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氣,沉香木並非木材,而是由一種特殊的香木凝結而成的,樹木中的油脂滲透進香木之中,才會形成小小一塊的沉香木。

從來十兩黃金一兩沉香,尋常人家若是有巴掌大的一塊,就足矣作為傳家寶了。而南皇竟舍得用沉香為此人做出一個下車用的踏腳來。

僅僅是因為聽說此人受了傷,腿腳有些不方便。

君王的寵愛,可以一致如斯……

隻見滾金鑲珠的車簾徐徐挑開了,眾人都不禁凝住了呼吸,看向車中。

一直穿著尋常皂色軟靴的腳踏上了沉香木所雕的踏腳,隨著車旁太監諂媚的一聲:“江公子,您小心著些,奴才攙著您。”一個裹著紫貂披風的身影從車上走了下來。

柳妃的呼吸一滯,這……不正是那日她在畫像上所見之人嗎?不,不是他。那畫像少說也有十年光景了,畫像上那人斷然不會年輕到這樣的地步,原來天下真有如此相似之人。

柳妃心中暗想著,身子卻隨著眾人對江黎墨俯身一禮。

江黎墨伸出一腳踏出了車外,隻覺得一陣冷風襲來,吹散了車廂中的暖香氣息,放在車廂角落中的青銅小熏爐上那縹緲的白煙陡然一亂,還來不及細看就讓太監扶了下來。

這麼多人啊……

觸目是黑壓壓一片人群,路上已是知道了南皇讓後宮諸人都來迎接自己,原本已是做好了心裏準備,可陡然看到上千人站在麵前,還是嚇得哆嗦了一下。

他是懷著刺殺他的心思來的,卻沒料到他光後宮中的妃嬪公子就有數千人之眾,他若真敢下手的話,那用不著侍衛來,這些人一人一拳也能活活將他打死了。

懷著鬼胎戰戰兢兢走下了車來,見眾人紛紛對著他行禮,連忙還禮不迭。正口中期期艾艾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就見一名身著淡紫色宮裝,披了深紫是貂皮的昭君兜的豔麗女子走了過來,含笑說道:“江公子一路辛苦了,請隨我來。”

江黎墨看著那女子冰肌玉骨,舉止嫻雅,顯然是腹有詩書,當下不敢怠慢。正不知道如何稱呼,隻見那宮裝女子身邊的小丫鬟就含笑說道:“這位是我們柳妃娘娘,公子住的屋子還是我們娘娘給您收拾布置的呢。”

江黎墨連忙向著柳妃道了謝,心中忐忑著跟隨她來到了一座奢華的宮殿前,抬頭看了看門口的字,半天才認出來是“心悅居”這三個字。

柳妃看著他在口中輕輕念叨著殿門,已經知道眼前這位江公子隻怕讀書極有限。口中念誦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轉頭看江黎墨似是渾然不解,不由得暗暗皺了皺眉頭。

難道陳楚若所說的幫手就是這麼個人不成?

一麵帶著江公子往屋中走去,一麵繼續解釋道:“這是《越人歌》中的句子,這歌是一泛舟的越國人對一位王子所唱,歌中講的是愛慕之意。”

從來沒有哪位嬪妃公子曾有幸住進過這個心悅居,人人都知道此乃是宮中提都不許提的事。可今日,南皇卻命人打開了殿門,又叫柳妃親自去布置停當了。

江黎墨卻沒有看到旁人眼中的羨慕之色,他瞬間抓住了重點。“泛舟的越國人,那個……是男是女?”難道這位南皇陛下還有點別的愛好不成。

細一回想,方才迎接自己的人中確實有不少位粉妝玉砌的少年公子。

他不知道?

那這件事,可就有趣了……

柳妃略帶吃驚的看了江黎墨一眼,卻還是回答道:“自然是男人,這越人歌講得本是同性之間互相愛慕之情。”

一麵說著,一麵留著去看江黎墨的反應。隻見江黎墨張大了嘴,向後倒退了兩步,幾乎要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