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他們的相遇 雨從早上就一直下著，大約四天之前，從北方飄來的雲籠罩了這座城市，此後雨便沒有停過。烏雲像一片巨大的黑麥三明治，厚實地蓋住了天空，將陽光牢牢擋在雲後，時間似乎停止在了晚上六點，從早到晚，城市都是灰蒙蒙的，然後就變成了深夜。 沒有陽光對一些人來說是非常艱難的，灰色會給人不祥的預感，濕漉漉的地麵會讓人生厭。每隔不久，蘇日安都會聽到舍友對鬼天氣的抱怨，其他兩人便會加入談話，商討著如何度過這樣日子。 天氣播報的新聞中，有專家喜滋滋地宣稱，還有一周的時間，這樣的陰暗天氣就會結束。 “我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周芷嘟著嘴唇抱怨，她正對著鏡子塗抹玫紅色的唇膏，據說這樣能讓她的心情變好，當然卷翹型的睫毛膏同樣有此作用。 “日安，你怎麼不說話啊。”她轉向了安靜得仿佛不存在的蘇日安，從頭到尾，她都沒有參與她們的談話。 她們私底下叫她高冷公主，或者直白地稱她有公主病。從入學到現在，她都是獨來獨往，身邊一個人都沒有，而寢室裏的其他三個人都已名花有主，周芷更是和某個神秘男子談得正歡，平時她無話不說，唯獨不肯透露那個神秘人的名字。 雨小了很多，蘇日安合上書，拿起傘走出了寢室，周芷立即踩著高跟尾隨而上，“日安，等等我，我也出門。” “好。” 兩人來到校門口，中途周芷試圖和蘇日安溝通，“說真的，我們相處一個學期多了，卻一點也不了解你，真是讓人沮喪呢。” “有些事不需要強求，順其自然就好。”蘇日安回答。 “你總是這樣子，什麼都很包容，好像聖母一樣。” “我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出了校區，蘇日安停了下來，指著左手邊的方向說，“我走那邊，再見。” “等等，你怎麼知道我走的不是那邊？”周芷攔住她，不客氣地詢問。 “每周這個時間你都會去赴約。”蘇日安簡短地解釋，在局外人耳中無疑是天書，然而周芷的神情卻變了。 “真是小瞧了你，你應該去當偵探。” 周芷笑了起來，漂亮的臉如花似玉，然而她的眼中毫無笑意。 “雖然我有些不信，不過我還是想確認一下，你知道和我約會的人是誰嗎？” 蘇日安抬起眼，淡淡地看著她，“不用擔心，我不會告訴其他人。” “那就好。”周芷露出明媚的笑，釋放和解的訊號，“我們沒事了。” 她擺擺手，朝著和蘇日安相反的方向走去。 “周芷。”蘇日安忽然叫住了她。 周芷回過頭，有些疑惑，“還有什麼事嗎？” “事物都是有極限的，現在的你比任何時候都要開心，但當你超過了限度，就會往相反的路衝去。”蘇日安說著不知所謂的話，周芷卻仿佛聽懂了一般沉默下去。 隔了幾秒，周芷重新勾起笑容，“你不僅能當偵探，還能當哲學家，但是，不隻是你一個人會觀察，我也知道你的秘密哦，你正要去見一個特殊的人，對吧？” 蘇日安默不做聲，周芷的笑容則加深了，“好了，再見。” 她們走向相反的方向，蘇日安去了趟便利店，買了許多零食和飲料，然後搭上公交，幾個站之後，她穿過一條小巷，走進一棟老舊的紅牆樓棟裏。 上到二樓，她敲開了一扇門。 “明明是你家，想進來就進來啊。”房間裏有人嘟囔著打開了門，等蘇日安進來之後，他又探出頭往外看了一圈。 “沒人跟蹤。”蘇日安說。 蕭其不耐煩地關上門，“謝謝提醒，也謝謝你沒有將我轉手賣出去，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我的價錢很高，不賣就虧本了。” “我知道。”蘇日安將裝了零食的袋子放到客廳的桌上，蕭其立即像難民一樣撲過去，撕開了一袋尖角脆，又往嘴裏塞了一個肉包。 “你來得太晚了，我都要成餓死鬼了。”他含糊不清地說，不說話的時候，他其實是個討女生喜歡的青年，有一副好皮囊和骨肉勻稱的身體，靠顏值養活自己不成問題。 不過，蘇日安第一次見到他，他卻處於快要餓死了的狀態。 那時候烏雲還沒有遮蓋這座城市，蘇日安第一百零三次撥打了那個號碼，也是第一百零三次無人接聽。 她聽著電話裏的無人應答的通知聲消失，想和往常一樣收起手機，然後回去，但那時候，陽光溫暖又柔軟，落在了來來往往的人身上，站在人海裏的她，就像是一座孤島。 在最後一刻，她改變主意，猝不及防地將手機扔了出去。 一輛摩的被突然飛來的凶器嚇了一跳，司機大聲吼了一句神經病，呼嘯而去。 蘇日安沒理他，繼續往前走，接著蕭其就把她叫住了。 “喂，這是你的吧。” 她轉過身，看到了一身狼狽的蕭其，他一手拎著一個黑乎乎的背包，另一隻手裏則是蘇日安剛扔出去的手機。 蕭其似乎風餐雨宿了好些日子，衣服髒兮兮的，皮膚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頭上也不知道沾了什麼東西，幾縷頭發粘成了一團，身上還有一股餿掉的味道。 蘇日安盯著他伸來的手，手機落地時，屏幕基本上已經碎得很徹底了，但至少沒有四分五裂，證明這部國產手機的質量還算是可以。 她沒有去接，“我不需要它了。” “你的眼睛可不是這麼說的。”蕭其大大方方地說，一點也不為自己邋遢的外形感到不妥，“就算手機壞了，裏麵的卡還是有用的吧，通訊錄之類的，丟了的話，你能找回來嗎？” “電腦上有備份。” 蕭其被噎了一下，“好吧，是我多管閑事，你顯然不需要任何幫助。” 他將手機扔了出去，精準地投向了一輛公交的車輪下，被碾過後，那部手機算是徹徹底底報廢。 蘇日安收回視線，看向麵前的陌生人，“謝謝，另外，需要幫助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