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她醒了 明秦想了想，然後說：“那就要問日安自己了。” 這個含糊的回答沒讓藍竹滿意，他直接轉身，走向了蘇夜安的病房。 安靜的病房裏，蘇日安坐在床邊，握著蘇夜安的手，就像一尊石像一樣望著她。就算是藍竹的到來，也無法讓蘇日安轉移視線。 “日安——” 藍竹輕聲叫了她的名字。 “噓。” 蘇日安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仍是專注地望著蘇夜安。 藍竹神色複雜地看著她，過了一會兒，蘇日安還是沒有和他說話的打算，他隻好又走了出去。 病房中隻剩下蘇日安和蘇夜安姐妹兩人，蘇日安出神地喃喃自語：“姐姐，我相信那個人的話是真的，你還活在這具身體的深處，活在大腦的深處。但是我要怎麼樣，才能喚醒你呢？” 蘇夜安閉著眼，一動不動。 “你想要聽我的懺悔嗎？姐姐，你想要我對你懺悔嗎？”蘇日安輕聲地問，“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隻要你肯醒來。” 蘇日安握著蘇夜安的手，貼在她的臉上。 這時，病房的門被敲響了。 站在門口的是黎寧，他局促不安地看著蘇日安和床上的蘇夜安，緊張地說：“是、是明秦教授讓我來的，他說我可以見見夜安，並且以後也不用偷偷摸摸過來了。” 蘇日安點點頭，這的確是明秦的作風。 “請進來吧。”蘇日安示意。 黎寧走進來，對她感激地一笑，“日安同學，你和明秦教授都是好人。” 蘇日安啞然失笑，這個人雖然比她還要大，然而眼光卻不怎麼樣，她和明秦可都是心存黑暗的扭曲者。 但或者就是這個單純的勁頭，才讓蘇夜安和他產生的難以言說的羈絆。 黎寧坐到了蘇日安對麵，小心地握住了蘇夜安的另一隻手。 “夜安，你還不肯醒來嗎？” 黎寧有些傷感地說著。 蘇夜安一點反應也沒有。 黎寧再次問：“夜安，你已經不需要我了嗎？” 蘇日安看到他悲傷的樣子，搖搖頭說：“也許是因為你脫離了夢境，所以姐姐聽不到你的聲音，無法做出回應。” 黎寧笑了起來，“日安同學，你果然是好人。” 蘇日安垂下了眼眸，她並非好人這件事，恐怕和這個人無法解釋清楚。 於是她幹脆地沉默了。 “但是，你真的相信夜安和我在夢中相遇了嗎？”黎寧問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明秦教授說這種奇異的交流可以用腦電波解釋，如果將腦電波的訊號放大，隻要大腦還活著，就能進行溝通。” “這倒是很科學的解釋。” 蘇日安言不由衷地說。 黎寧馬上聽出她的不信任，接著她的話說：“但是你並不相信？” 蘇日安默認了，按照現在的技術，基本無法解讀腦電波，它們太微弱了，至於放大腦電波訊號也是未來科幻。 恐怕明秦這麼說是為了讓藍竹放心吧，現在唯一無法接受這件事的就隻有藍竹，他信奉能夠被實驗證明、測量的理論，如果用超自然現象解釋，隻會讓他發瘋，然後將黎寧送進警察局或者某個研究這種現象的地方。 “我是否會相信科學解釋和這件事並沒有關係，因為我相信你和姐姐的確存在某種聯係，才能夠知道那麼具體的事情。”蘇日安說，“這種現象是怎麼發生的並不重要，關鍵是它發生了，我想知道的，隻有姐姐還會不會醒來。” 黎寧似乎如釋重負，“日安同學，謝謝你。” 蘇日安微微搖頭，“和我說些姐姐的事吧，她是和你說了想去坐摩天輪嗎？” “是的，我醒來時記得很清楚，她說她很想再坐一次摩天輪。”黎寧回答說，“我一直在等待機會，但聽到你們的爭吵之後，我發現夜安要……” “安樂死。” 蘇日安替他把話說了出來。 黎寧沉重地點點頭，“我知道你們也很難過，所以沒有提前和你們說，就把夜安帶走了，實在對不起。” “不用覺得抱歉，或許姐姐現在很高興呢。” “可惜我無法再和夜安溝通了，我無從得知她的想法。”說完，黎寧又補充了一句，“但是，我覺得夜安還在這裏，我能隱約地感覺到她，隻是我們之間產生了很深的隔閡，所以無法再交流了。” “看來你真的是通靈體質。”蘇日安好不容易才打趣說。 黎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他人也說過，我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體質，不過，倒黴的時候居多。” 蘇日安也笑了一下，她的視線轉了一圈，看到了床頭櫃上的那束桔梗花，脫口而出：“為什麼送姐姐桔梗？” “啊，那是因為夜安很喜歡洋桔梗。”黎寧連忙解釋。 “姐姐喜歡桔梗？” 蘇日安有些茫然，她一直以為蘇夜安喜歡的矢車菊。 “是的，她說桔梗有一種纖細溫柔的氣質。不過，她也喜歡矢車菊，因為她說你很喜歡矢車菊明媚的藍色調，你喜歡的，夜安都喜歡。”黎寧說。 蘇日安心頭一震，“原來是這樣嗎？” 隻要是她喜歡的，蘇夜安就會喜歡。 就算是被其他人所不容的明秦和藍竹，也不例外嗎？ 蘇日安似乎明白了什麼，一直以來，她都在嫉妒蘇夜安，因為她得到了所有她得不到的東西，還有人。 但這種嫉妒毫無道理，甚至可以說是愚蠢，因為蘇夜安在乎的隻有她一個人，她一直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守護著她。 蘇夜安甚至比蘇日安自己還了解她。 這大概是血脈的關係，因為她們是姐妹，血永遠濃於水。 蘇日安豁然開朗，同時對蘇夜安的愧疚也更加深刻了。 黎寧望著她緊鎖的眉頭，遲疑著說：“日安同學，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自責，但是，有一點我很清楚，那就是不管發生了什麼，夜安都不會責怪你。” 蘇日安苦笑，“也許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更加討厭自己。” “日安同學，夜安聽到這種話會很傷心的。” 黎寧嚴肅地看著她，蘇日安歎了一口氣，然後說了聲抱歉。 病房裏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黎寧又說：“對了，日安同學，夜安還對我說過，夢是睡過頭的清醒，清醒是活著的死亡。” “就是你在明秦的課上念的那首詩？” “嗯，是的……” 黎寧羞赧地笑了笑，那首詩完全是寫他和夜安的經曆，在眾人麵前念出來，讓他有種被剝光了的感覺。 “所以日安同學，請不用再責怪自己了。夜安將生死看得很透徹，我想就算她知道安樂死的事情，也會尊重你們的決定。” 這又是在安慰她了。 蘇日安苦笑，“謝謝你。” 不過黎寧的這些話，的確讓蘇日安覺得好過了一點。 黎寧也報之一笑，這時，牆上的顯示屏忽然滴滴地發出警報。 兩人均是一愣，接著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蘇日安第一個站起來，衝著病房外喊道：“醫生！醫生！” 滴滴的警報聲是因為腦電波和心跳忽然劇變，而且是變活躍了，仿佛生活之水一下子充盈了蘇夜安的身體。 接著，她緩緩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