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睜眼,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光源。無盡的黑。
她掙了掙身子,一點都掙不動。脖子、腰、雙手和雙腳都被金屬環扣死了。這個道具,簡直像為她量身定做的,尺寸剛剛好,緊緊地箍著皮膚,一點都活動不了。
她躺在金屬台上,和手術室的床,差不多大小。她現在的樣子,就像砧板上的魚肉,待宰的羔羊。
這感覺還有點像重口味的sm遊戲。
“噗!”言卿忽然溢出了一絲笑。後背把金屬台都暖熱了,房間的溫度很適宜。言卿還穿著之前那件白色修身長毛衣,隻是披肩不見了。
“覺得好玩?”一點鍾方向,流出了一縷聲音。使用了變聲器,這聲音聽起來就像一個動漫裏的機器人,沒有一點情感波動。
ok,棒極了。除了知道一點鍾方向有音頻設備,還能預算這間房間大概九平米,這個金屬台就在房間的正中央,而且還有一個言卿老熟人在跟她對話。
聲音都不敢讓她聽,說明他的聲音,她一定能認出來。
密室逃生?
絕地脫困?
言卿從小玩到大的遊戲,怎麼不好玩?
“空調調低兩度,輸送1000cc氧氣,然後給我備一瓶芬芳出品的鮮奶潤膚乳。就更好玩了。”言卿勾了唇。她知道,她在黑暗裏,什麼都看不到。但是觀察她的人,一定可以看清她每一絲表情。
陸楠菲的招牌笑,言卿已經學了九層九。她學習能力、模仿能力,曆來很好。這種臨危不懼、萬古不變的笑,很能唬人。
“哈哈。有什麼要求。我都會滿足你。”因為變聲器,笑聲聽起來很怪異。
“那麼再給我備一瓶酒慶功。我要埋在淩雲福利院丹桂園裏的,那罐女兒紅。就在離那棵五人合抱的大榕樹最近的丹桂樹下。你去幫我挖出來。好不好?”言卿的笑容咧得更開,眼眸裏閃著專屬她的光,給人璀璨如水晶的感覺。
兩隻嵌著寶珠的眼睛。大大的圓眼睛,邢家的基因。
“……”對方聽了言卿的話。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言卿耐心卻出奇地好,她仍然揚著笑,但是目光已經迷離。似乎回到了小時候,爸爸牽著她的手,去淩雲福利院給裏麵的小孩捐贈衣物、圖書和玩具。
爸爸告訴她,她出生的那天,他就淩雲福利院丹桂園裏埋了一罐酒。發酵的糯米酒,配著紅糖,顏色偏黃,別稱黃酒。等到言卿出嫁的時候,陪嫁到夫家。
按照傳統習俗,言卿要敬酒,給爸爸、公公和丈夫。那就用爸爸親手釀造的陳年老酒,女兒紅。
後來,爸爸帶言卿去認過那棵埋酒的樹,讓她在上麵踩踩踩。爸爸說,越踩越踏實。
言卿當時不懂,隻覺得踩著挺好玩。所以,她每次去淩雲福利院,都會像個孩子般,去踩踩踩。就算是長成大人了,也不例外。
“你去挖酒的時候,記得幫我看一眼院長媽媽。她胃病犯了。她總是這樣,光顧著照顧別人,自己飽一頓餓一頓的。哎。”言卿見久久不見回音,就又說道。說著,喃喃歎息。
言卿跟淩雲福利院裏麵的院長、老師關係都很好。她老家就在福利院背後,她媽媽去國外演出,她爸爸有時也會陪著去,家裏隻有言卿一個人,就會送到福利院去住。
那時候言鼎和言鍾是老死不相往來的。
“我小時候覺得自己特別幸福,我有愛我的爸爸媽媽,而且他們都很有本事。我媽媽很漂亮,會雜技會魔術,跟著國際魔術團到各個國家表演,有時候電視上也會看到媽媽,同學們都好羨慕。我爸爸很帥,會花式調酒,是國際調酒師,代表大華國參加過國際調酒師比賽拿了金獎,他還開了一家酒吧,酒吧就開在清水街上,那裏是老街,後來被夷為平地,現在已經變成了七天廣場。”言卿繼續說道。說著說著,眼眶裏就閃起了水花。
沒有人回應。
言卿一彎唇,眼淚就溢出了眼眶。盡管還能揚笑,但是卻控製不住眼淚。她又哭又笑,自言自語:“可是,突然有一天,我就變成了‘有娘生、沒娘養’的野種。再後來,我變成了……孤兒。我以為我要一輩子住在福利院了,我以為我要變成那些我同情的小孩裏的一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