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於是踉蹌回家。發呆見到父母,不敢說出發生的事,又害怕店主一會就來找他,胸中百鼠在懷,抓撓不已。
翌日,董坤把發呆叫到跟前,問道:“同亨商店的事,我都知道了,你給我把事情說清楚,那是不是真的。”發呆哇地哭出聲來,哽咽著說出事情的端末。董坤歎了口氣,說道:“現在人家把咱們告到派出所了,你得跟我去派出所。”兩人來到鄉派出所裏,那所長身材魁梧,滿臉橫肉,神情肅穆,腰間掛一把手槍。發呆見那手槍,心想不好,可能是真槍。
所長見到發呆,也不問話,直接把一張紙拿了出來,說道:“你們父子來把名字簽了。”董坤把名字簽上,又把紙遞給了發呆。發呆見上麵除了父親的名字還有所長的名字,兩種字體,一種向左歪,一種向右歪,殊不見於大雅之堂,於是學著阿Q欲在臨死之前至少把名字也得漂亮些,然而他手中執筆,顫動不已,心中又是恐懼又是自責,百感焦炙,慌不擇路,寫完後,一看之下大失所望,心想完了,今番連個善終都保不住。
所長把那張紙拿過去看了一下,說道:“蟊賊的字體倒還可目,可惜一時失足。為了起到殺一儆百的效果,我看這事還要通知學校,勒令退學,這樣才不會再有效尤之徒。”
董坤聞言慍道:“這才多大個事兒,幾個孩子都這麼小,又是初犯,你們也不能得理不讓人不是,你要真通知了校方,我就拒絕交出罰款!”
所長不緊不慢道:“那就隻好把這四個家夥交到旗裏的少管所了。”
董坤冷言道:“那樣也好,你這個所長也別當了。”
所長怒道:“你是在威脅我!”
董坤道:“我就是在威脅你。這幾個孩子隻是偷了幾百塊錢,又都不是慣犯,你要罰款,罰多少我都認,你要勒令退學,要遣送少管所,我說什麼也不幹,這都是些孩子,前途一片大好,這樣會打擊得他們再也抬不起頭來,以後怎麼做人?”
所長冷冷道:“你們偷人還有道理了?”
董坤道:“這件事,事態並不嚴重,宜小則小,否則邵家、王家、董家在這一帶的戶麵你也知道,就算我願意,恐怕他們也未必願意。我是擔心你以後的工作會難以開展。”
所長拍案而起,道:“你這又是在威脅我!我懲奸除惡,從來隻受人懇求,不受人威脅。以後工作好不好開展,那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心裏有數。”
董坤道:“好,你要是把這幾個孩子逼得走投無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看你如何向村民交代。”
所長聞言有些害怕,但是被董坤說的下不了台,沉思良久說道:“交罰款二百元,歸還所偷錢數,把事情通知給學校。”
董坤不再言語,交過錢,和發呆一起回家了。
消息傳到學校裏,校長王建國拍案怒道:“這個派出所所長,簡直不知所謂,這事我偏不按他說的做。幾個孩子年紀都還這麼小,如何能承受得住這麼大的壓力。”
當一回賊還真不容易,發呆為此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罰款隻是其中最為表麵化而且最為輕的一種。發呆跟父親回家後,董坤並沒有訓斥發呆,而是坐在炕上安然地看著武俠。
發呆站在地上,未敢稍動,等待狂風驟雨般地訓罵,等了半個小時,父親還是依舊在那看他的。以發呆的經驗,父親似乎不欲再教訓他了。父親這關算是過了,在家裏還剩下爺爺、奶奶和母親三道關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