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灰蒙蒙的,看樣子正在慢慢亮起。
隻是,在這鬼命荒灘的邊沿,陰冷的夜風依然糾纏在身旁,始終沒有停息的意思,仿佛極不情願放過每一個活躍的生命。
掠過半腰深的灌木雜草看去,那久久遙望的一線山巒就在眼前了,不過,這一帶山脈卻不像遠望時顯得線條柔和,而是山體上下到處呈現龜裂狀態,大大小小的山石塊壘就那麼依序成型地粘連在一起,仿佛多年前一場天火燒灼已久而至崩裂的樣子,山腳以上,縱橫曲折的岩縫裏,山草和綠苔甚是茂盛,有的地方,幾乎連接成片了。
順著波爾奔歪歪扭扭的行跡,腳下,原來順勢打滑的稀泥湯水也已變成了半濕不幹的硬地,漸漸稀疏的草叢中間,還可見到半隱半露的石頭,黑糊糊的辨不清年月。
踩在堅實的地麵上,龍宇雖然感覺異常疲累,鞋襪也早已在多日的泥水浸泡下成了兩團泥綽,但此時,心裏倒塌實了不少,再也不用擔心荒灘裏冷不丁冒出不可預測的恐怖怪事了。
龍宇不期然收住了腳步,轉身朝身後的羅琪看去。
自從受了鬼開道侵襲,又幾乎沒有休息地走過了漫漫沼澤地,此時,在冷風的吹拂下,她一身水綠的輕紗貼著身體柔美的曲線緩緩飄揚著,秀美的長發顯得有些淩亂,稀世絕美的容顏,越發顯得蒼白了。
見龍宇轉身看自己,羅琪麵上木然一頓,清澈的雙眸顯得有點呆滯,柔聲道:“……龍哥……”
龍宇頹然一笑,溫言道:“頭還疼麼?”羅琪緊趕兩步,輕喘道:“好多了,就是有些累,還有……喏。”她順手提起了泥漿斑駁的裙擺,側身抬了抬腳。
龍宇一看,不禁失笑:行身荒澤之中,原本潔淨清雅的她,雙腳也早成了兩塊黑糊糊的泥坨,膝蓋上下,盡是半幹的泥漿,而另一隻獨立的腳,則由於身子的支撐還撲哧撲哧發出滑稽的水響聲——這一切,哪裏像伏魔山上那個飄逸若仙的女子?
羅琪臉上微微一紅,鬱悶地嗔道:“笑,你還笑!”龍宇抬起右腿,將身旁的水草踩倒,也露出一坨泥給她看,正想安慰,後麵的卓爾汗卻憨笑道:“二位,還是快走吧,出了鬼命灘,找清水洗洗便是了。”
可就在這時,龍宇身子一僵,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羅琪,又莫名地看了看卓爾汗,神情平靜又古怪。
卓爾汗見龍宇如此,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笑容立時僵在了臉上。
羅琪見他表情突變,一訝:“龍哥,怎麼了?”龍宇自顧用力吸了吸鼻子,又轉頭向四處探聞幾下,好象隱約發現了什麼,眉頭一皺,警覺道:“好香……”
羅琪一怔,其實在龍宇說之前,她也若有若無聞到了淡淡的香味,現在經他一說,用力一吸,頓覺又濃了許多。
這一聞一望之間,兩人心裏都突地一跳,在彼此不解的表情裏,仿佛預感到了什麼。
瞬間,兩人機警地向身後的卓爾汗看去,見他尋嗅之際,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似在回想著什麼。
果然,未等卓爾汗有所表示,最前麵的波爾奔忽然“啊”的大叫了一聲,仰頭巡望之間,遂疾呼:“魔雲幻獸!快,藏起來!”連聲音都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