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指城,摩雲殿。
西天的彩霞在清涼的晚風吹拂下,四散飛揚,雲波詭橘,落日的光色,透過雲霞遠遠投射在魔爪一樣的五指城上,折射出猩紅的光輝,在山巒起伏的大地上,倒下巨大的陰影。
冷風殘照下,擎天聳立的摩雲殿周圍那環形的黑色廣場上,空曠而淒冷。
平日裏,在此縱橫操練的黑兵方陣,此時不知消失在了何處,不過,那些主力戰陣,與自己有何幹係呢?一眼望去,整個廣場,空空蕩蕩,仿佛一切都靜止在了龐大的寂寥中。
一個銀亮的光點,匆匆穿行在廣場正中,依近看去,卻是那個被稱做佩兒的白衣少年,此時的他,仍然一如往日,白衣如雪,眉清目朗,在黑紅相融的廣場上宛如一顆跳出黑匣的珍珠,光彩照人,分外奪目。
隻是,他英俊的眉宇間,卻隱隱散發著幾分憂鬱:適才出聚龍殿之前,他也是心存矛盾的,不知眼前的事端該不該向父王稟報,他得知後,若再度興兵,豈不是自己的罪過?但若隱瞞不報,則不僅有失綱常,亦非自己的做事風格,況且,就目前形勢來看,利在何方,更是兩可之事。
這麼一想,他便打定了主意,前去摩雲殿。
然而,走在空曠的廣場上,看著聳天大殿的入口越來越近時,少年心裏禁不住又泛起了憂鬱,他確實難以預知,待呈報一切後,父王將會有何種反應,而事態又會向哪個方向發展?
遲疑的片刻,眼前,近在咫尺的宏大殿門,更像一張黑幽幽的獸嘴,一眼看去,深邃幽幽。
少年目光一轉,心氣一沉,終於,挺身走了過去。
“少主!”剛一近身,便見兩個黑影自大門後閃出,攔路行了一禮。
少年一怔,他知道,若在平時,這摩雲殿大門向來都是鐵甲黑兵守衛,今日,出現在眼前的卻是兩個黑袍裹身內殿侍衛,模糊的麵目陰沉冰冷,近乎無情。
少年心裏雖覺蹊蹺,但也沒想太多,信口應了一聲,再欲前行,誰知兩個內侍絲毫沒有讓行的意思,他頓時一愣,不覺微怒道:“怎麼?”
兩個內侍見他臉色慍怒,遂又行了一禮,錚錚道:“少主贖罪,殿內有令,任何人不得進殿,請少主……”
“大膽!”少年雙眉一皺,暗喝一聲,電流一樣的目光射向兩個內侍。
一時間,兩內侍如遭電擊,忙施大禮,瑟瑟道:“是、是……是……”惶恐中,體態言語恭敬有加,隻是,仍然沒有放行之意。
“退下!”見兩個惶惑又堅定,他料想殿內定有端倪,轉念間疑竇更深,陡然增加了前往一探的好奇。
“少主息怒,”其中一個惶然抬頭,看了少年一眼,“並非在下不行方便,隻是大王有令,少主您……確實不便進殿,否則,大王怪罪下來,小的縱有十個腦袋,也擔當不起啊,還望少主見諒……”
少年目光一低,思索間越發感到事關重大,各種聯想紛紛而起,竭力搜索著與自己相關的一切事宜,哪怕某些事情的細枝末節都不曾放過,但是,一時間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在這往日進出如常的大殿內,究竟正在發生什麼,竟然連自己這個當少主的都無權得知。
越是這樣,他越感到深入摩雲殿是何等必要!
但是,看著兩個內侍恐慌的模樣,少年心又一沉,畢竟,為人將者,忠於職守,他作為主上,也不好強人所難,便狠狠抿一下嘴角,雙眼一閃,淩厲道:“放肆!軍情緊急,稍有閃失,大王定要你等腦袋!”言語鏗鏘,迸射著逼人的殺氣。
“呃……”兩個內侍一震,惶惑地對視了一眼,終於戰戰兢兢地向兩旁退去,少年左右斜了兩眼,身子一挺,風行入內,稍傾,飄然消失。
一層一層樓閣之間的隔板,迅速從身邊退下,衣衫飄動之間,禦風上行的少年冥冥感到,這摩雲殿的塔樓中,往日熟悉的涼氣此刻好象都變了味道,裹在身上,冷森森的,漫溢著難以預知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