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的赦免懿旨傳下,穆桂英和蕭天佐被鬆開綁繩,蕭天佐指著地上那兩個沒有血跡的龍頭對穆桂英說:“它們救了我們的命,我們把它們帶回去好好安葬吧。”穆桂英點點頭,對救命恩人確實應該好好對待。兩人一人撿了一個龍頭,雙手捧著回到穆桂英的住處。等到了住處再一看,這哪是什麼龍頭,分明是兩個有很多枝椏的樹兜,叉叉丫丫的,讓人感覺非常滑稽:龍頭怎麼變成樹兜了?穆桂英雖然不大相信真有什麼金龍下凡來救自己,可是看著這情景,還是有點驚詫莫名。蕭天佐笑著告訴她:“這其實是國師耍的以假亂真的虛擬真實法術,他用兩個樹兜作法,使人產生錯覺,以為是兩顆金龍的頭被砍下來了,實際上是他用這兩個樹兜把劊子手的刀撞開,救了我們的命。”
穆桂英聽了這話,似信與非信之間,有一種強烈的被震撼的感覺:以假亂真的虛擬真實法術?能蒙蔽刑場上那麼多人的眼睛,使他們上當受騙,這可是極其高明的手段,自己的迷蝶螭夢功與之相比起來,可就有不小的距離了,而且自己還對這種法術一點也不知曉。看來他在迷蝶螭夢功上雖不如自己,但在這方麵,自己是萬萬不及的。是不是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這法術上了?不過也奇怪,他與自己是同門,為什麼師父從來沒告訴過自己,門中還有這麼一種神奇的奇術呢?穆桂英問:“你怎麼知道這點?”
蕭天佐說:“因為我以前見他使用過這種法術。當然,使用這種法術是非常耗功力和精氣神的,國師這時估計已躺倒在床上了。我們去看看他吧,慰問慰問,也多謝他的救命之恩。”
穆桂英點點頭。兩人來到右丞相蕭天佑的府邸,此時,顏容正躺在蕭天佑為他安排的臥室裏,麵容有點慘白,額頭上有虛汗,顯然是用力過度和精神損耗過大所致。蕭天佐走到床前,神色歉疚地說:“國師,真對不起,先前是我錯怪你了!”
顏容看了看他和穆桂英,說:“你並沒有錯怪貧道,貧道隻是不願看到太後連自己的親弟弟也殺掉。”
蕭天佐說:“不管怎麼說,我倆的命是你救回來的,就是要感謝你!”
顏容說:“其實你應該感謝你姐,你以為她真想殺你?她作為一國的太後,不可能隨隨便便對自己說的話出爾反爾,她這隻不過是做個樣子給別人看罷了。其實她還是惦記著你為你著想,就是她讓我來救你們的。”顏容說著還神色複雜地看了穆桂英一眼,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意味。
顏容的話完全出乎蕭天佐和穆桂英的意料之外,兩人一聽,全部都有難以置信的感覺:事情是這樣的?真的嗎?!一會兒白臉一會兒紅臉的,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在他們看來,蕭太後就是一個冷酷無情的人物,冷血、殘酷、沒有情麵可講,難道,是他們看錯了?
顏容的話打亂了穆桂英和蕭天佐感恩的心情,兩人心裏都是一團稠漿糊,胡亂又說了幾句話後就離開了。回到自己的住處,穆桂英理了理心緒,首先就去看自己的寵物們,這些天下在天牢裏,每天都是她向牢頭請求出獄半個時辰來喂它們,不然,它們不吃別人的東西,非餓死不可。她被押上刑場的事,也是她叮囑楚憐憐千萬別讓它們知道,如果讓它們知道,刑場就要翻天了。本來,她已打算自己死後把它們鍛給楚憐憐,她為此也多次帶楚憐憐去與它們親近,培養他們之間的感情。現在好了,最壞的情況最終沒有出現,自己又可以和它們歡快地在一起了。原來感覺了生離死別之後,再重新團聚,這種感覺真好。
既然已被赦免了死罪,蕭天佐就向蕭太後請求,再讓穆桂英去上前線,繼續領兵去討伐西夏,戴罪立功。此時在夏、遼前線,戎裏雄奇不斷發動進攻,遼軍抵敵不住,步步後撤,已撤回到了戰爭初期的起始線;再撤,就是夏軍入侵遼國了。麵對這種戰況,蕭太後心裏其實非常著急,夏國相對於遼國,就是一小國,現在大國被小國打敗,情何以堪。蕭太後真恨不能自己親自飛上前線去統兵,去打幾個大勝仗,隻是她定力好,沒有表露出來而已。
聽了蕭天佐的提議,蕭太後把詢問的目光投向殿上的眾臣,眾臣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議論了半天,大部分的大臣都表示支持蕭天佐的提議。這倒不是他們懾於蕭天佐國舅的威勢,而是在現階段,確實找不出比穆桂英更好的領兵將領。黨項兵將可不是宋朝兵將能比得了的,想要打敗他們,太不容易。麵對相同數量的敵人,如果打敗宋軍需要一萬人,那麼打敗黨項人則最少需要一點五到兩萬人,兩邊的實力確確實實不在一個檔次上。蕭太後見大部分人都同意,於是也就樂得賣個順水人情給弟弟。就這樣,穆桂英重新回到前線,又做回了她的征西大元帥之職。
穆桂英一回到軍營,馬上把將領們都召集起來,詢問戰況和夏軍的動態。戎裏雄奇也真是猖狂,他幾乎把營寨就紮在遼軍營寨的對麵,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虎視眈眈壓著遼軍。他大概是想用這種方式打垮遼軍的抵抗意誌,以取得不戰而降敵的神奇功效。在被下在天牢的這些時日裏,穆桂英把自己失敗的前因後果仔仔細細完全回顧了一遍,並不停地索該怎麼樣才能洗雪前恥。經過這麼多天的苦苦索之後,她心裏慢慢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輪廓:要想攬瓷器活,得要有金剛鑽;要想宰牛,不能用剪刀;要想打敗黨項人,必須得發揮契丹人的另一項長處,與黨項人比耐力,把黨項人累趴下後再與他們決一死戰。因為在耐力這項上,黨項人不如契丹人。關於這個戰法,我們可以這樣打個比方:一個人是百米跑選手,一個人是萬米跑選手,兩個人比賽,如果萬米跑選手要想贏,顯然不能在百米跑的距離內跟對方比拚,那他必輸無疑;他隻能避開百米,把對手拖進萬米跑的漩渦中,這才能有取勝的把握。穆桂英目下就是這麼一種情形。
打定了主意之後,穆桂英並沒有馬上施行,她先帶著人排兵出寨,與那戎裏雄奇見了一麵。戎裏雄奇再次看到她出來,有點吃驚,愣了愣之後,他取笑似地說:“聽說你被蕭燕燕下在天牢,準備要殺頭,怎麼,又跑出來了?”
穆桂英笑一笑說:“難道你沒聽說嗎,就在我要被砍頭的時候,突然天降金龍,替我擋了一刀,救了我的命。這證明我是天神下凡,殺不死的。”穆桂英想要耍耍他,試試他的反應。
戎裏雄奇當然不是輕易被人家耍的,他嗤地一聲,冷笑著說:“像這種哄鬼的鬼話,隻好去騙騙你們那些愚蠢的契丹人,在我麵前,還是收起為妙。”
穆桂英暗暗佩服,心想,這家夥就是不簡單,想要對他耍詭計,看來是魯班門前弄大斧,關帝麵前耍大刀。穆桂英笑了笑說:“管他哄鬼哄人,反正我就是又回來了,看來天注定我們兩個人是非分出高低勝負來不可了。”
戎裏雄奇哈哈一笑:“這話我非常讚同。那麼,我們今天就先互相送送見麵禮吧?”
穆桂英說:“沒問題。”兩個人各自統兵,混戰一場後又各自收兵。
到了晚上,穆桂英調撥一部分人馬出營,悄悄掩到夏軍營寨前麵及兩側後,突然喧囂大喊:“衝啊!殺啊!”卻隻是在原地亂踏步亂喊,並不真往裏衝。
夏軍官兵睡夢裏聽到喊殺聲,驚惶失措地急忙爬起來,無頭蒼蠅般衝到外麵,卻發現迎接他們的是遼軍的箭雨,箭雨過後正在紛亂時,遼軍搞了一些牛,學著戰國時田單擺火牛陣的樣子,在牛角上紮上尖刀,牛尾巴上點上火,讓這些牛向夏軍的營寨發起衝擊。一時間,夏軍的營寨被火牛衝得人仰馬翻,鬼哭狼嚎,到處都是火光;等到夏軍把那些火牛殺死,好不容易剛要穩定下來時,遼軍又向夏軍的營寨發射火箭,剛剛撲滅的火焰重新又冒起來……因為天黑,戎裏雄奇怕遼軍有埋伏,也不敢輕易領兵出寨迎戰,就隻能在寨內被動地抵擋。他以為遼軍會攻進來偷營劫寨,可遼軍卻隻是在外麵鼓噪,並不往裏衝……整整一夜,夏軍都無法安歇。
到了天亮,戎裏雄奇以為遼軍騷擾了一夜,這下可以消停消停了吧,誰知剛要想喘口氣,外麵就有人來報:“遼軍在外麵挑戰!”戎裏雄奇一聽,氣怒過頭笑起來,本能地就罵了一句粗口:“他媽的這穆桂英想幹什麼?!”他領兵出營當麵向穆桂英質問,穆桂英笑了,說:“這還用問嗎,當然是想打敗你。”戎裏雄奇說:“就憑這點手段就想打敗我?”也不多廢話,領著夏軍就發起衝擊。穆桂英看他衝到,也不直接接戰,帶人往兩邊閃開,隻見遼軍隊列中唰地拱起無數近兩丈高的三角叉架,這種叉架主要由三根比成年人手臂稍細的木杆組成,每根木杆由一個人握住,木杆的頂端有一塊臉盆大的木板,木板四周有半人高的欄杆圍起來,一個遼軍士兵站在木板上的欄杆內;木杆與木板的連接處可以活動,不用的時候木杆叉開,木板就放下來;用的時候三個人一人抓住一根木杆,一起用力往裏推,站在那木板上欄杆內的士兵就被舉起來,達到一丈多高的高度,這個高度比騎在馬上的騎兵差不多高出一個人。那些站在欄杆內的士兵胸前都有一個筐,筐內裝著很多用幹枯的茅草編織的草球,他們一被舉起來之後,就抓起筐中的草球,看那些黨項騎兵衝進了投擲距離之後,就把草球冰雹一樣向黨項人扔去。黨項人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紛紛舉盾牌抵擋。那些草球砸在盾牌上後,枯草斷裂,噗地炸開,散出一大片粉塵碎末。原來那草球裏包的是石灰粉、碎土末和極細的沙塵的混合物。這麼多草球同時炸開,於是夏軍的隊列中霎時彌漫開如沙塵暴一樣的飛塵,一些夏軍騎兵猝不及防,被弄得塵灰滿臉,眼都睜不開。那些遼軍士兵胸前的筐子裏有很多個草球,他們把這些草球不停歇地一個勁往前扔。噗噗噗,噗噗噗,到處是炸開的灰塵。這樣一來,夏軍的騎兵們就完全被塵土籠罩住了,根本睜不開眼,本來有目標有方向的衝擊也變成了胡衝亂撞,混亂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