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揣測生活的無常,她很怕燃燒在指間的璀璨眨眼間到頭,變成讓人避之不及的燒手之患。
這晚,趁著秦悠然收拾廚房的空當,許子衿將他要看的某部戰爭片藏起來,放入自己喜歡的文藝片——那段日子口碑極好的《被嫌棄的鬆子的一生》。
秦悠然端著紅酒和芝士粒過來,見大權被篡,隻好取來幾本商業雜誌,枕在她懷裏翻看。
十幾分鍾後,見許子衿的注意力又被島國產物成功奪取,他有點不甘被冷落,接連叉著芝士粒往她嘴裏送。許子衿含著食物,不知好歹地抱怨:“這東西很長肉的。你難道沒發現我已經長胖了嗎?”
“沒發現。”他慢條斯理地翻過一頁雜誌,手不老實地撫向她的大腿,“不如讓我仔細檢查?”
許子衿按住他的手,指著大熒幕顧左右而言他:“人家那麼可憐,你卻打算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秦悠然側過頭去,畫麵剛好播到鬆子的前男友——一位落魄的純文學作家在留下“生而為人,對不起”的遺言後自殺,他喃喃道:“是怪可憐。”
遂也靜下心來陪她一起看。看到最後,兩個人都有些悲愴。良久,他悶悶地說:“怎麼會人頑固到這種地步?明明退一步海闊天空,她卻非要將自己的人生之路越走越窄。我實在欣賞不來這種極端的付出。”
許子衿擁著他的肩膀,默了一會兒:“正是因為這種極端,所以她那一文不名的人生才會成為震撼人心的藝術。話又說回來——”
許子衿忽然起了點逗他的壞心:“有時候,你的邏輯和島國人很像。”
秦悠然的臉色有點難看,但他還是靜靜等她把話說完。
“就憑你那種‘做壞事都是因為寂寞啊’,‘其實施暴者也是很無辜很需要人拯救’的強盜邏輯,不投胎到島國,真是一種天大的遺憾。”許子衿笑得花枝亂顫。
秦悠然翻過身,重重壓住她,眯著眼睛一字一句問:“我有對你施暴過?”
許子衿太熟悉他這種眼神,抓過一隻抱枕打他:“你膽敢試試!”
秦悠然拿掉擋在她麵前的抱枕,正要有所動作,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冷不丁響了起來。
此時已是深夜,猝然響起的鈴聲讓他們俱是一驚,與此同時,一道悶雷聲響起,他們竟才發現,外麵已經下起了淋漓的秋雨。
秦悠然撈過手機一看,看清來電姓名的瞬間,他驟然坐直了身體。
他下意識地看了許子衿一眼,接通電話:“有什麼事情?”
那邊不知說了些什麼,秦悠然頓時緊張起來:“不要胡鬧,馬上掛掉電話,回房間裏去——”
他邊說邊穿上拖鞋,蹙眉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僵了好一會兒,許子衿才緩緩往沙發扶手上躺去,燈光下,她的神情異常平靜,卻也變得異常蒼白。
她在心裏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為什麼要讓她瞧見那個名字?為什麼要讓她瞧見他緊張她的樣子?
片刻後,衛生間的門打開,秦悠然抓過門口的風衣,沉聲對電話那端說:“我很快就到。回房間裏去,立刻、馬上!”
說完,他掛掉電話,在玄關處回頭:“我有些事情需要處理,會晚些回來。”
玄關處的光線很暗,許子衿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她能從他聲音裏聽出些什麼,比如不安,比如歉疚,很可惜都不是她想聽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