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女看護便將齊楠送來。五月的北京已經很熱，但齊楠仍然穿著長衣長褲。她比數日前更瘦了，兩隻微微突起的大眼睛幾乎占去了半張臉。她蓬鬆的長發結成辮子，耷拉在腦後，使她看上去有一種孱弱、病態的秀美。
秦悠然委實找不到麵對她的姿態，索性悶在廚房當煮夫，炮製端午節大餐，許子衿便帶著齊楠去樓上參觀陽光房。
陽光房內，夏花絢爛，大概久未見到如此明亮、鮮妍的景致，在嗅到梔子香氣的瞬間，齊楠的肩膀冷不丁地顫了一下。
“我想在這裏待一下。”齊楠走到一架盛放的木香下坐定，食指輕觸木香花娟秀的花瓣，“真好。”
她坐在那裏的樣子很入畫，許子衿臨時起意：“你先在這坐一會兒，我去取相機，給你拍點照片。”
齊楠將臉輕輕埋進繁茂的花葉中，合上雙眼，點了點頭。
許子衿快速下樓，回臥室找到自己的寶麗來相機，返回樓上。她拉開書房的門，就聽見齊楠唱歌的聲音。她的聲音嘶啞、低微、幹澀，歌聲斷斷續續：“還記得年少時的夢嗎，像朵永遠不凋零的花……”
許子衿呆在原地，很久，她默默舉起相機，對著她“哢”了一聲。照片轉瞬印出，她拿起一看，暖陽花影下年輕的齊楠，美得叫她震撼。她忽然遺憾地想起，齊楠拍過那麼多影片，卻沒有一部影片這樣細膩地描繪過她的東方美。電影裏的她，多是煙視媚行，鉛華濃禦，這是她常給人看到的一麵，卻不是她最真實的一麵。
許子衿端起相機，又快速地連搶了幾張照片。齊楠聽見響動，睜開眼睛，朝她伸手。
許子衿走過去將照片遞給她：“你看多美。”
齊楠接過，認真地端詳，末了，她平靜地遞回給許子衿，走到不遠處的軟榻上躺下：“我想一個人在這裏睡會兒。你去廚房陪他吧。”
許子衿猶疑了一下：“我還是在這裏陪你吧。”
齊楠輕輕蜷成一團：“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隨便你好了。”說著，齊楠轉過身，背向她，一動不動地睡去。
許子衿尷尬地看著她的背影，踟躕良久，終於還是輕輕地走了出去。關上房門的瞬間，她的手指久久停留在反鎖扣上，一番掙紮後，她終於還是垂下手，一徑兒往樓下走去。
廚房裏，秦悠然正在拌水果沙拉，抬頭見她，他頓了一下：“怎麼沒在上麵陪她?”
“她說想自己待一下。”
秦悠然還有些不放心：“可以嗎?”
許子衿想了想，回頭看看在他們視線範圍內的客廳和大門，抿唇點頭：“給她一會兒自由吧。”
片刻，她又笑笑說：“幫我切一點火腿。我給她裹幾隻火腿粽子。”
又過了一個鍾頭，飯菜上桌，許子衿洗淨手上樓去叫齊楠。她剛走到書房，就透過玻璃窗看見軟榻上沒了人。她心一緊，快步衝過去開門，裏麵哪裏還有齊楠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