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2)

“趙三霸,你欺壓農民,魚肉百姓。百畝良田你一人獨占,收租牟利。讓種植農民窮得連一件好衣服都沒得穿,天氣大旱,可憐的李大爺顆粒無收,還要向你交租子。李大爺家裏一貧如洗,你強迫人家16歲的女兒給你做丫鬟,夜深人靜,好好一個黃花姑娘就讓你這個糟老頭子給糟蹋了,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你可知罪?”“饒命啊!饒命啊!”“你喪盡天良,壞事幹盡,罪無可恕,天理難容,還不認罪?”“我外甥在國軍中當營長,管著五百多人,你們若殺我,他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但是你們如果放了我,我會給你們五百大洋。放了我吧?”“五百大洋是農民的血汗錢,我們已經全數收繳,並分發貧農。既然你如此頑固,還不趕快受死?”這番激烈的對話就發生在尤家壪的戲台子上。兩個穿著紅軍軍裝的戰士押著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老頭”,“老頭”的臉上用墨水畫著一張凶神惡煞的麵孔,隻不過低傾著頭,加之光線黯淡,看不大清楚。站在“老頭”對麵的也是一位穿著紅軍灰色衣服的男子,他就是尤銀虎,手裏拿著一把手槍形狀的木疙瘩。他們演出的正是由董政委和他們集體創作出的話劇《打倒惡霸地主趙三霸》。一位全副武裝的紅軍,走到台前,高喊:“打倒惡霸地主趙三霸!打倒惡霸地主趙三霸!打倒惡霸地主趙三霸!”經他這麼一喊,台下坐著的人議論紛紛,突然有人站起來舉起拳頭,“殺了趙三霸,殺了他!”於是很多人一起附和,“對!殺了他,槍斃他!”坐在戲台子側後方的一位戰士,看到尤銀虎雙手握住了“槍”,聽到尤銀虎說“我代表共產黨和勞苦大眾,送你這條狗命下地獄!”那位戰士隨即用榔頭用力把鐵皮敲了一下。隨著這模擬槍聲的想起,地主趙三霸“啊”地一聲慘叫,隨後撲到地上。看到這一幕,坐在台下的尤家壪村民和戰士拍手較好,氣氛十分熱烈。可是坐在黃正德旁邊的尤保貴並不因兒子的出色登台表演而欣慰,反而臉色十分難看——煞白煞白的。黃正德側過身來,笑嗬嗬地說:“尤老兄,沒想到你的兒子不僅是個好書生,而且還是個好戲子哦!這個兵看來是我招對頭了哦!”“欸,哪裏哪裏,黃團長過講了,犬子演得好,全仰仗董政委等長官栽培得好!以後打仗方長,還請黃團長多多關照呢?”尤保貴強顏歡笑地回應著,但眼神之中分明露出幾分驚懼的神色。“尤老兄盡管放心,銀虎在我們團部做文書工作,暫時還不會派他去摸槍,因此相對上陣殺敵的人安全。再說了,你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黃正德哪裏明白,尤保貴並非擔心他二兒子上戰場的安危,而是在“打倒地主惡霸”的呼喊聲中嚇掉了魂,因為尤保貴曾經也收過租子,隻不過沒有幹過欺男霸女的勾當罷了。尤保貴除了告訴黃正德,自己的長子還在省城讀書,過多細節並未透露。黃正德也沒有追問,但他絕對不會想到尤保貴的長子將會成為他一生中的天王星。一營和二營采取迂回戰術,卻在趕至東南和東北方向的密林中迷路了,而行軍地圖根本找不到那麼細致的進軍路線。江清海也犯了難,想當初可是他自己擬定的作戰計劃,如果自己率領的部隊不能按時抵達預定區域,那麼如果紅軍突圍,他難辭其咎。麵對如此複雜的山區地形,這位和紅軍交手多年的堂堂國民革命軍團長也陷入了沉思,部隊處於停滯休整狀態。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萬萬同胞!強虜入寇逞凶暴,快一致永久抵抗將仇報!家可破,國須保!身可殺,誌不撓!一心 一力 團結牢!努力殺敵誓不饒!努力殺敵誓不饒!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萬萬同胞!文化疆土被焚焦,須奮起大眾合力將國保!血正沸,氣正豪!仇不報,恨不消!群策 群力 團結牢!拚將頭顱為國拋!拚將頭顱為國拋!就在江清海兩個營一籌莫展之際,不遠處的山穀裏隱隱傳來了歌聲,歌聲由遠及近,聲音越來越強,看來唱歌者正向他們走近。歌曲優美而流暢,主調雄壯澎湃,節奏緊湊而有力,氣勢磅礴。這首歌名叫《抗日歌》,是中國最早的一首以抗日救亡為題材的歌曲。1931年九一八事變後,日本侵略者的鐵蹄踏破了東本三省的神州山河,到處殺人放火,做了亡國奴的百姓苦不堪言。當時年僅27歲的音樂家黃自無比憤慨,欲喚起人民的抗敵愛國意誌,遂作此曲,並填寫了第一段的歌詞。隨著同年(也就是民國二十年)11月9日,國立音樂專科學校學生在上海的廣播電台中首次播唱,並由勝利公司灌製成唱片,這首抗日愛國歌曲便傳唱開來。青年獨唱的正是這首歌的第一段。從唱歌者豪邁的聲音判斷,肯定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人。在這樣人跡罕至的山林裏,有誰會唱歌呢?部隊外圍擔任警戒任務的三營士兵不免聽得有點入神,頭微微地附和一上一下地打著節拍。“走!跟我一起把他抓回來!”三營孫營長身先士卒,他帶領幾個哨兵,悄悄摸了過去。躲在草叢中,他們看到這是一位穿著黑色的學生裝、相貌十分俊朗的白麵書生,背著一個藍色包裹,眼神很是堅毅,絲毫沒有留下歲月蹉跎的痕跡,顯然沒有吃過什麼苦頭。“營長,這該不會是共軍的探子吧?”一個握著槍作瞄準狀的士兵對孫營長說到。“管他呢?先綁了再說,如果是當地人,正好給咱們帶路。”孫營長話一說完就掏出了駁殼槍,一個箭步衝上去。“別動!再動我就開槍了啊!”孫營長拿槍指著那個青年的額頭。青年一看這架勢慌了,左右掃了一眼,準備撒開腿逃命,另外四個士兵,馬上圍住他,一把將他摁倒在地。四個士兵將他的手反綁在後麵,但他還是拚命掙紮,於是就用力踢了他幾腳,這才製止了他的反抗。其中一個士兵還扯下青年的包裹,抖開一看,隻有幾件衣服,以及關於一二八事變報道的報紙和課本。士兵一點油水都沒撈著,就把青年押到團長那裏,說不定審問出有價值的情報還能領賞呢!“你這個學生娃,唱的歌挺好聽的嘛!叫什麼名字啊?”江清海把手反握在背後。看到被三營孫營長抓回來一個學生,剛才還十分焦慮的心現在緩和了一些。“團座,這小子剛才還挺橫,給他點顏色瞧瞧,他就老實了。”孫營長瞪了一眼這個身上沾了一些泥土,還有一個腳印的青年。“抗敵歌!”這個青年頭偏著回答道。“我不是問你歌叫什麼名字,而是問你叫什麼名字。不過也可以,讓我知道了這首歌的名字,就免得我問了。”江清海饒有耐心地盤問著。“我憑什麼要告訴你啊!”這個青年臉一正,就看到江清海朝著他微笑。青年馬上又說,“除非你把我鬆開!”“嘿!你小子還敢跟我討價還價。不過看你也不像共軍的探子,把你鬆開,量你也不能怎麼樣!”江清海右手一揮,示意站在旁邊的衛士給他鬆綁。警衛連連長馬上走過來對江清海小聲說:“團長,這恐怕……”江清海把手向後一揮,警衛連連長馬上退後一步,並緊緊地盯著這個青年,生怕這個青年會做出什麼意想不到的動作,他畢竟要為團長的安危負責。衛士給青年解開了繩子。青年揉了揉手腕,並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他看到一張行軍桌上放著一個軍用水壺,還有三個洋瓷缸。“我能喝口水嗎?”青年淹了一口唾沫後,走到行軍桌前,拿起水壺就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好小子,還一點都不見外啊!”江清海笑著說到。而站在一側的孫營長和警衛連長則麵麵相覷。“這水肯定是從我家鄉劈山河流出來的水,我喝自家的水,有必要見外嗎?”青年話說完,又抿了一下嘴唇。“你是當地人?”孫營長馬上追問到。青年則側轉身,沒有回答。江清海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畢竟經這一番盤問,他還沒有達到他的目的,而時間則一秒一分地過去。作為久經沙場的軍隊指揮官,他深深明白戰機稍縱即逝,而他們還在這個不知名的山林中止步不前。青年看到了江清海凝重的表情,轉而對江清海說:“你是國軍團長吧?你們是不是要打紅軍啊?”“你都沒正麵回答我的問題,我憑啥要回答你的問題呢?”江清海決定來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所以他也沒有回答青年的問題。“行!我把你們想知道的都告訴你。”於是,青年就把自己的身份告訴了他們。原來這位青年人就是尤家壪一號人物尤保貴的長子尤銀龍,時年22歲。他曾在省城讀書,此次回鄉準備召集村民跟著他一起去參軍。他滿腔的報國之誌就像所背的包裹一樣鼓鼓囊囊,沒想到還沒回家,就“秀才遇到兵”。更沒想到的是,此次的遭遇也改變了他一生的命運。尤銀龍與江清海一見如故,盡管一位是國軍團長,一位是青年學生,但他們彼此的那股橫勁十分投緣。於是,江清海破格讓他在團部擔任參謀,尤銀虎投筆從戎的心願在還沒回家就得以實現。在尤銀虎的帶領下,江清海團很快找到了去尤家壪的路。尤銀虎不願意家鄉遭遇戰火,對於共軍進駐村落,他十分擔心家人的安危。江清海和他說,他們會力爭圍而不打,迫使共軍投降;倘若真要開戰,也隻是在村落外圍,並不會殃及無辜。危機之中似乎出現一絲轉機,但如今休整完畢的黃正德團可不會投降,七百多位弟兄死於國民黨軍之手,這樣的血海深仇怎能不報?隻是他們現在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來報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