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尤銀虎聽到“少芬”二字時,他的腦袋簡直懵了,他似乎明白了什麼,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我說不結就不結!再說了,少芬是我親表妹,我不能和她結婚。”尤銀虎一字一頓地說到,他邁出了客廳,又對著兩位警衛員喊:“小張小古,我們走,回部隊!”小張和小古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但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紅布幔。“你要是敢走,老子今天打斷你的腳。這婚是你說不結就不結的啊!當你在娘肚子的時候,我就和你姨夫商量好了,將來如果你媽和你姨媽生的是一男一女,就定下這門親。”尤保貴把手中的“鬆柏長青”用力甩在客廳的大桌子上,眼睛瞪得溜圓。尤銀虎還是背朝著門口,氣鼓鼓的準備一走了之。李蘭趕緊跑出客廳,一把抱住兒子的腿說,“虎子,你別走啊!你離開家五年了,你哥到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再說你現在都二十五了,別家像你這麼大的孩子都抱上孩子了,你怎麼忍心撇下娘走呢?你今天要是走了,娘也不活了!”李蘭哇哇大哭起來。尤銀虎平常最心疼他的母親了,他最怕母親哭泣,因為在他看來,讓母親傷心哭泣是最大的不孝。母親平常素日也最喜歡小兒子,吃飯時都把自己碗裏的葷菜往他碗裏夾。“娘,你快起來。我答應和少芬結婚就是了,不過婚禮一切從簡,不準鬧洞房,不要鬧得全村人皆知,畢竟我現在還是紅軍呢?萬一叫白狗子知道了很危險。”尤銀虎閉了一下眼睛,扶起母親說到。他看到母親真的老了,皮膚的暗斑有很多,而那雙手也變得粗糙幹燥了很多。這一出鬧劇,張少芬並沒有看到和聽到,那時她正在村東頭尤保炎的家裏梳新娘頭,著紅妝。尤保炎是尤保貴的叔伯兄弟,之所以讓張少芬在這裏“當窗理紅鬢”的原因是距離近,免得新娘子結婚當天受翻山越嶺之苦。尤保炎的媳婦正用麻線給她彈麵——用麻線夾掉皮膚上的汗毛,這種農村化妝法目的是使皮膚更顯光滑。盡管汗毛被扯得皮膚微微疼,但是張少芬的心裏卻美滋滋的,臉上也不時露出幸福的笑,尤保炎的媳婦還不時湊到張少芬的耳邊,給她傳授一些傳宗接代的秘密。婚禮在夜晚進行,照顧到尤銀虎的情緒,尤保貴沒有請太多的賓客。對於他來說彩禮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能順順利利的拜高堂。張少芬罩著蓋頭,盡管已經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舊時代的娶親風俗仍在這樣的鄉下沒有多少變化。行了夫妻三拜禮之後,小翠扶著張少芬進入一間新布置的婚房,便隱隱地笑著出了門。小張和小古都站在門口,欲鬧鬧他們營長的洞房,但被小翠一把拉開,叫他們去陪幾位鄉紳喝酒。一個女人最美麗的時候就是當新娘子的時候,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時候就是真正成為新娘子的時候,此刻的張少芬就遊離在這兩者之間。尤銀虎坐在床邊傻傻地一動不動,張少芬則雙手放在大腿上,輕輕地揉著紅色的衣角。一陣沉靜之後,張少芬先開了口:“虎子哥,你把我的蓋頭掀開嗎?總這麼蓋著悶得我的心裏好難受。尤銀虎慢慢側過身,望著這位穿著喜慶衣服的女子,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微微顫抖的右手伸過去,但在離紅蓋頭隻有一公分左右的時候,他的手停住了。他旋即站起身,說了一句,我出去給親戚們敬酒。“虎子哥,那你少喝點酒。”說這句話時,張少芬的聲音較大。“快點回來哦!我等你。”說這句話時,她的聲音較小。為了保護營長的安全,兩位警衛員沒有去喝酒,而是在吃了一些菜後,就到院子裏站崗去了。他們認為保護營長的安全是他們的使命,而在營長的幸福時刻站崗放哨無上光榮,但他們沒想到這光榮的使命很快就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