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你為什麼還不走啊?”孫則夫背著大刀,看到一位白頭發的老頭,坐在門檻上。在孫則夫旁邊,是剛從前方撤下來的第一道防線的中國守軍。“這是我的家,我幹嘛要走啊!”老爺子手上拿著一根拐杖,敲著門檻石說到。老爺子的精神很正常,隻是雙目失明。他的家人紛紛逃到了華和城,上門女婿準備用小推車推著他進城,可是他打死也不走。並執拗地說,這是他自己的家,他自己蓋得房子,憑什麼日本人一來了,就要讓出來,而離家出走啊?女婿拿他沒辦法,隻好撇下他拉著自己的媳婦跑了。“老爺子,我們是前線撤下來的國軍,日軍已經通過了我們的地雷障礙。現在第一道防線的估計你也撐不了多長時間了。日本人馬上就來了,要不我背著您進城吧!”孫則夫雖然在戰場上,砍殺敵人不眨眼,但是麵對這樣一位慈祥的老人,他還是想起了他的父親,因此他決定挽救這位盲人。“照這樣說,你是國軍吧?你手上的槍是幹什麼吃的?國家收了我們那麼多錢財,為什麼你們擋不住東洋鬼子呢?為什麼要讓我們老百姓做亡國奴。”這位從前清走過來的耄耋老人質問著孫則夫。孫則夫的內心大受震動,他沒有想到這位老人的骨頭是如此之硬。“老爺子,你莫說了,我帶領弟兄們再殺回去,絕對不讓日軍接近平崗鎮半步。”說完後,他抽出背上的大刀。“弟兄們,我們不能再撤退了,再撤的話,中國的地盤遲早要讓日本人占完的。不想做亡國奴的,都跟著我殺回去,把陣地奪回來。”“團長,可是師座的命令是叫我們退回城內,休整做預備隊的啊?我們不能違抗軍令啊?“副團長在一旁勸說。“不管狗屁的撤退命令,是個爺們,就跟著我殺回去。違抗命令怪罪下來,就槍斃我。奪回陣地的功勞算大家的。”孫則夫團長舉起砍刀,往第一道防線處奔去,大部分士兵深受鼓舞,覺得不能就這樣窩囊地把陣地丟了。第一道防線陣地已經支離破碎,那些將士躲在戰壕裏向源源不絕的日軍射擊。雖然前期日軍的坦克,在通過地雷障礙時,大部分被損毀。但這些有專業掃雷工兵的日軍,還是逐漸掃清了障礙。日軍在炮火的掩護下,向中國守軍江清海師的第一道防線發起進攻。“兄弟們,給我頂住。上麵說抵擋日軍兩天,咱們在今晚就可以撤退了啊!”指揮這道防線的旅長來到戰壕裏給剩下的士兵加油打氣。這位旅長心裏很沒底,他知道日軍如果再發動一次大規模衝鋒,這些已經打亂了建製的守軍很難堅持到天黑。雖然這道防線由江清海旗下的一個旅長指揮,但實際他的部隊滿員時隻有一個加強團1300多人。幾場惡仗下來,隻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旅長,你快看,剛才那些撤退的工兵團又回來了。”他的參謀長把這些原先負責埋地雷的工兵連和戰鬥人員戲稱為工兵團。“好家夥,這些扛著工兵楸的人,準備幹什麼啊?”正當他思考著的時候,孫則夫的人已經填補了陣地上的空缺。“兄弟們,師長派人來支援我們了,我們一定能守住陣地的!”其實這位旅長還不確定“工兵團”是否是江清海派出的人,但為了鼓舞士氣,他還是選擇這麼說。仍舊先是一頓炮火的猛轟,第一道防線的很多掩體都被炸毀了。工兵連的士兵趕快利用這戰鬥間隙,利用手中的工兵楸搶修共事。日軍很快又發起了新一輪的衝鋒。日軍的重機槍也響了,“蹦蹦蹦蹦蹦”地似乎有打不完的子彈,打得這些中國守軍抬不起頭來。稍微一露頭的士兵,就被日軍三八大蓋“嘎嘣”的聲音打死了。這些曾用中國活人當槍靶子練習的日軍,命中率很高。中國守軍雖然吃了很多虧,但仍舊憑借人多優勢和人海戰術,築起了一道道血肉長城。這些中國守軍手中的漢陽造步槍有效射程比日軍的三八大蓋短,他們隻得把日軍放近了打。“兄弟們,不要怕!等鬼子靠近了,再給我狠狠地打。”那位旅長在戰壕裏,拍著剛進入陣地的士兵的肩膀說。江清海拍著副師長徐至名的肩膀說:“老徐,這幾天我不在,華和城的防務搞得不錯,有勞你操心了啊!”徐至名感到師長有些不同尋常,他不知道江清海在戰場上看到了太多兄弟戰死,深感華和城防務的重要性。徐至名都沒有休息好,兩隻眼睛紅彤彤的,江清海對徐至名在華和城防務方麵做的事表示首肯。“師長,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啊?守衛華和城乃我們的任務,保家衛國乃我們軍人之天職,這是我應該做的。”徐至名說到。江清海、徐至名等人正站在華和城的城樓上檢查工事。連日來,徐至名命令工兵在城牆上堆砌了很多沙袋充作掩體,並架設了很多重機槍,彈藥箱也搬到一邊。華和城外圍的陣地上,也挖了三條最深達兩米的壕溝,城牆下麵還有一道沙土包堆磊的防禦工事,以及鐵絲網障礙。石斌戴著白色手套,摸了摸臉部僵硬的肌肉,九月的風已經提前吹拂著他黝黑的臉龐。他說:“江師長,你說我們這些工事能抵擋得了日軍的瘋狂進攻嗎?第一道防線還沒頂兩天就岌岌可危,咱們要頂八天有點懸呢?”江清海沒有理他,他不想當著士兵的麵說這些喪氣話,以免動搖軍心。“兄弟們,尤營長教給你們的那首《抗日歌》,你們還會唱嗎?”他對守衛在城牆上士兵說到。那些士兵轉過頭來,“會唱!”城樓上的守衛排長,馬上就起了一個頭:“中華錦繡江山誰是主人翁?我們四萬萬同胞!預備起。”江清海馬上也跟著唱了起來。聲音越來越大,連城牆下的士兵也一起跟著唱了起來。這雄渾激蕩的歌聲,響徹在這座即將遭遇炮火的縣城,連天空中飛鳥也打著旋兒聽聽這豪邁的表達,久久不願離去。歌唱完了,江清海沒有給士兵訓話。通過這歌聲,他就明白了不用多此一舉。“回師部!”江清海掉頭就走,低著頭,他不想讓士兵看到他已經濕潤的眼角。愛妻王情如見:數月未得見,餘甚是思念爾與幼子。然餘奉命固守華和,不可脫身。今日寇進犯,國土淪喪。餘誠感軍民後退,而日寇步步緊逼,其心乃滅我中華之種族也。身為中國軍人,自當守衛國土,滌蕩十年之罪疚。為國馬革裹屍,亦無憾矣!爾與幼子之生活,可覓一衷心之人寄托,不必念我。江清海寫下了這封沒有署名和時間給妻子王情的遺書,他將這封遺書裝在信封裏,叫來了自己的副官。“我已經決定誓死守衛華和城,你把這封信裝著。到時候如果日軍攻進來了,你就和副師長一起突圍,把信交給我媳婦。”江清海對副官說。副官看到這種情況,馬上就明白了師長是在交代後事呢!“師長,要守城我和你一起守,要突圍一起突圍。”副官沒有伸手接信,但聲音有些哽咽。“我還沒死呢?你小子就開始哭喪呢!”江清海說。“可是,師長……”副官話還沒說完就被江清海打斷了。“執行命令,別婆婆媽媽的了。你跟著我也這麼久了,師長也沒有什麼感謝你的,這支鋼筆送給你做個紀念。希望你能安全突圍。”江清海重新把信和鋼筆遞過去。副官強忍著內心的悲痛,不讓眼淚流下來,接住了信封和鋼筆。尤銀虎接住了信封和鋼筆。肖安叮囑他說:“信封裏麵有我們急缺的藥品清單,鋼筆作為接頭信物,你都要保存好。聯絡上了,除了要對接頭暗號,還要把鋼筆拿出來,到時候對方就明白了。”尤銀虎把信封和鋼筆都裝在上衣口袋裏,並扣上了扣子。“司令,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暴露身份,並圓滿完成任務。”尤銀虎敬了一個軍禮後說。此時的尤銀虎並沒有穿軍裝,他穿著一套中山裝。這套衣服還是他離開學校後買的,多年不穿,都顯得有點小了。在他的身後,是十五名穿著老百姓衣服的新四軍戰士。尤銀虎等人離開了那片闊葉林,向著平崗鎮的方向前進。為了避免因為人多太顯眼,尤銀虎原定帶一個排,現在隻帶了一半的人。這些戰士大部分是當地人,不僅熟悉當地的方言,而且熟悉平崗鎮的地形。“司令,你說他們此行能搞到藥品嗎?”政訓處主任賈福民問。“很難說啊!如今平崗鎮外圍的日軍已經封鎖了大路,大部分老百姓都逃到華和城了,這些戰時急用藥品都是急缺貨啊!”肖安看到尤銀虎等人走遠後,也轉身準備返回闊葉林駐地。“還好平崗鎮還有我們的同誌負責接頭,他們已經摸清了一些情況,這對於尤參謀長等人是有利的啊!”賈福民說。“這次尤銀虎還要負責把我們的同誌接回來,從而協助我們開展工作啊!”肖安說。對於這個任務,賈福民是清楚的。根據中央指示,部隊要加強政治思想工作,而這個神秘人物將是新四軍遊擊縱隊的一分子。尤銀虎等人順著小山路走,他們離平崗鎮越來越近了。遠方稀稀落落的炮火與槍聲越來越大了,有的戰士很敏感地摸了摸他們包裹裏攜帶的駁殼槍,還好都在。“大家都跟上啊!我們已經進入平崗鎮的邊緣地界了,大家要提高警惕呀!”尤銀虎說。“參謀長,日本鬼子是不是已經攻下平崗鎮了呀?所以這次咱們要化妝前往執行任務啊!”尤銀虎的警衛員小張問。尤銀虎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說:“我們出發時,得到的情報是國軍和鬼子在平崗鎮外圍打得很激烈。現在我們走了那麼久,我也不知道戰鬥情況怎麼樣了。”“參謀長,我看十有八九,平崗鎮是守不住了。”小張擼起袖子說。“對了,別再叫我參謀長了,咱們這次執行的是一個秘密任務,大家不要暴露身份。”尤銀虎說。小張馬上問:“那我們怎麼稱呼你呢?尤參謀長。”“叫我老尤就行。”尤銀虎十分確定的說。“嗬嗬!老尤、老尤。”小張心想:尤參謀長也不老啊!怎麼就叫老尤呢?其它戰士對於“老尤”不感意外,後來老尤這個稱呼就相互傳開了。天剛剛擦黑,尤銀虎等16人到達平崗鎮外圍的一座山上。尤銀虎決定稍作休整,等天完全黑下來後再潛入平崗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