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跑哪兒去了?”一個日軍翻譯那名老爺子喊著。“什麼人啊?”那位眼睛已經失明的老爺子,仍舊杵著他的那根棍子,坐在他還算寬敞的客廳裏問。在他的前麵,已經圍上了十幾名全副武裝的日軍。老爺子雖然眼睛不能看,但耳朵十分靈敏,在日軍衝進屋內時,他就判斷出日軍來路不善了。那名日軍中佐顯然有些不耐煩了。便馬上說了一句日語,老人聽不懂,當作沒聽見。“太君問你,你的家人都跑到哪裏去了?還是躲在屋內什麼地方?”日軍翻譯說道。那位老爺子仍舊不動聲色地說:“你們不是明知故問嗎?你們殺到這裏來了,我的家人肯定是跑了,跑到哪裏憑什麼向你彙報啊?”日軍翻譯也同步把老爺子的話翻譯給這些日軍聽。這名杵著日軍指揮刀的中佐馬上說:“喲西。現在我代表大日本黃皇軍正式通知你,你的房子因為布局不錯,家具考究,現在已經正式被我的大隊征用了,你可以立即出去了。”日軍翻譯同步翻譯著他的話。老爺子仍舊坐在他的太師椅上一動不動,並用很嚴厲的話說:“這是我的家,這裏是我的家鄉,你們這些漂洋過海來的外國人,憑什麼叫我搬走,我就得搬走。”在日軍翻譯過程當中,日軍中佐的臉上的肉一聳一聳著,甚是難看。中佐抽出他的指揮刀架在老人的頸上,“納尼,難道你就不怕我們砍下你的腦袋嗎?”在翻譯同步翻譯的過程中,老人仍就坐著不動。冰冷的軍刀已經挨著他的脖頸了,老爺子雖然能夠感知軍刀的鋒利與寒氣逼人,但他隻是把頭一偏說:“對著我這麼一個瞎老頭子動武,你們日本軍人不覺得羞恥嗎?哼!我看你們還是快走吧!”日軍中佐氣的無可奈何,準備揮刀砍去,卻終究難以下手,並命令幾個士兵把這個頑固的老爺子拖下去。一名日軍拽掉老爺子手上的木棍,另兩名日軍則一隻手駕著他的兩個腋下使勁地往門外拖去。老爺子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勁,賴在地上不動彈。日軍中佐很有成就感的坐在了那把太師椅上,扶著兩邊的扶手,自信慢慢的說:“支那人就是懂得享受,比我們大日本帝國的跪姿舒服多了。”日軍翻譯則哈著腰說:“太君,中國好玩好享受的地方多了去了。這把椅子你要是喜歡,就直接運回日本。等會兒我帶你到更好玩的地方去,如何?”日軍中佐勾勾手說:“快去準備密西密西的,等會兒我還要花姑娘。”那名翻譯接連點頭:“好的,一邊密西密西,一邊花姑娘。”中佐滿意地說:“喲西喲西。”老爺子仍舊坐在地上不肯走,另外兩名日軍又過來抬著他的腿,把他整個人抬到了屋外的空地上。重重地一摔,已經把老爺子的一把老骨頭都摔碎了。隨即,兩名日軍站在了門口充當警衛,另外兩名日軍則端著刺刀,防止這位老人有什麼過激反應。老爺子站起來仍往屋內撲去,兩名日軍對著老人的胸前就是兩槍托。老爺子仰躺在地,嘴角流血:“這是我的家。”仍掙紮著想站起來。結果那兩名日軍又過來,對著這位手無寸鐵,雙目失明的老爺子槍砸腳踢。老爺子沒有反抗,沒有辱罵,他隻是想站起來,返回他的家。然而,一頓毒打之後,老爺子再也沒有站起來。“站起來!”尤銀龍怒斥著他的警衛員,“都快點給我跟上。”“營長,你就讓我們休息一會兒吧!就這樣跑下去,咱們還沒被鬼子打死,就提前累死了。”警衛員累得趴在地上,大氣喘喘,汗如雨下。其它士兵也大多累得不行,有的用雙手撐著膝蓋骨,有的幹脆扶著山路邊的樹,有的頭上還有一些樹葉子,都懶得動彈弄下去。尤銀龍也累得夠嗆,但自小在山區長大,因此他在跑這些山路時,並沒有顯出那種狼狽不堪的狀態。“你們啊!估計是吃了一頭豬,都長膘了是吧?”尤銀龍掏出匣槍,卸下彈夾,故意讓士兵們看到裏麵已經壓滿了子彈。“嘿嘿,營長,你們家的豬肉真香真好吃,你弟媳婦的手藝真不錯,真想再美美地享受一頓。”一個士兵眯著眼睛說,在他的腦海中隱約出現了張少芬踏著婀娜的步子,端上來一大盤紅燒豬肉的情景。旁邊的一位士兵聽見了,馬上詭笑著說:“你小子是恐怕不隻是想吃豬肉吧?還想吃肉肉吧?”那位士兵說:“去!懶得搭理你。”尤銀龍聽到這個對話沒有表態,他也能明白這些光棍士兵的一點點心思。畢竟他們都是血氣方剛的小夥子,成天與槍彈為伴,在槍林彈雨裏穿梭,連個媳婦都沒娶。“營長,你說咱們犯得著,這麼要死要活地跑嗎?咱們隻要能到達平崗鎮,不就行了嗎?”尤銀龍的警衛員斷斷續續地說。“不行,戰機稍縱即逝,咱們要在鬼子在平崗鎮立足未穩的時候,來個突然後襲,打他個措手不及。咱們要突破他們的陣地,返回華和城。”尤銀虎檢查了一下槍的保險,是關著的。“要是我們能與華和城前麵的部隊來個兩麵夾擊,我們就更有利了。”尤銀龍的警衛員說。“行啊,你小子有進步,也會分析戰術了。歇了一會兒就差不多了哈,都給我快點跑,要不然,我就在不跑的人的屁股上鑽個眼。”尤銀龍晃了晃手中的槍說。“趕快跑哦!”警衛員號召大家。於是這群身體沒受傷的人再次跑了起來。那些受傷的人則留在尤家壪休養,尤銀龍答應他們,等師部重新奪回平崗鎮,就派人來接他們回去。一陣急行軍,尤銀龍率領的三十多人,終於到達了平崗鎮外圍的一座山上。尤銀龍躲在一棵灌木後麵,朝平崗鎮的街道上望去。日軍已經在街道的南側拉起了鐵絲網路障,盤查過往行人,狼狗也在一盤使勁叫喚著。此時的行人稀稀落落,絕大多數的商鋪已經打烊了。日軍在街道上跑來跑去,估計是日軍指揮部在調整兵力部署。“兄弟們,把子彈都上滿槍膛,把不用的東西都丟掉。咱們輕裝衝過去。”邊說著,尤銀龍把自己的槍套都解下都在一邊,其他士兵也紛紛丟到了水壺、幹糧。“兄弟們,看到鎮子西側那條巷子了嗎?咱們先從那條巷子摸過去,然後衝到日軍南邊的關卡,殺了那邊的鬼子。衝到大路上,咱們就離我們華和城的前沿陣地不遠了。”尤銀龍指著平崗鎮上的巷子說。士兵們彎下腰,借著灌木叢的掩護,走在平崗鎮附近的田野上,一步一步地向巷口靠近。靠近窗戶的桌子上,已經斜射下太陽的餘暉。小張無所事事地蘸著茶水,在桌子上練習者他學到的一個字“張”。這時候上樓的木梯噠噠地響了,三個人的目光都瞄向了樓梯口。大沿帽出現,接著出來了一張白皙的臉,灰色的長衫顯得有點大。後麵還跟著一個短衫的中年男子,頭發很短,眼睛也不時地掃著四周。長衫白臉徑直走過來,看到桌上的兩個空杯子,便露出同樣白皙的纖細的手說:“三位客官,有這麼一壺好茶,還有兩個多餘的杯子,為何不請我們兩人喝一杯呢?我們可以請你們吃酥油餅!”小何聽到此話眼睛一亮,卻不敢說什麼。尤銀虎聽到此話微微一笑,把兩個空杯子反扣在桌子上。“想喝茶的話,要憑本事。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們不吃太油膩的東西。”尤銀虎在說這句話時,故意把“反扣”二字和後麵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說得很重。“嗬嗬!你這把杯子反扣在桌子上是個什麼意思呢?莫非是要讓我們用你的杯子喝茶。清水加茶湯更濃,還是吃點酥油餅吧!”這個長山白臉在說這句話時也把“反扣”二字和後麵的“清水加茶湯更濃”說得很重。尤銀虎和長衫白臉相視一笑。“小張,倒茶。”說著,他馬上就站起來,從懷裏掏出了那支鋼筆。長衫白臉馬上就走過去接住筆,不禁流下熱淚,但沒有哭出聲。小張已經把杯子反過來,倒滿了兩杯茶,這時候小何才若有所悟地明白了什麼。尤銀龍馬上伸過手去,“同誌,你們好!我們是新四軍遊擊縱隊的,來接你們回部隊,順便購買藥品。”那位長衫白臉也馬上止住了眼淚,並伸出了手。“我是中共地下黨員,現在黨組織派我到新四軍遊擊縱隊工作,我終於找到你們了。”尤銀虎握著這隻手時,才發現這隻手軟綿綿地,像棉花一樣,還比較溫熱。顧不上多想,馬上又和後麵的中年男子握了手,那是一雙粗糙的,厚硬的手。“來來,兩位同誌,快喝杯茶。”小張一手拿著一杯茶遞給他們。“茶有些涼了,你們將就一下啊!”“沒關係,快說說,你們藥品買到多少了?”長衫白臉說完後,才喝下了茶。“別提了,這些要鋪子,要麼沒有我們要的藥,要麼直接關門打烊。我們決定先接應你們,然後從長計議。”尤銀虎歎了一口氣後說到。“你們遇到困難是很正常的,如今戰時都是緊缺貨,那些藥品要麼被國民黨收走了,要麼就被鬼子掠奪走了。不過我們的同誌從華和城黑市上搞到一批藥品,剛運到平崗鎮,就碰上日軍進城了。我們沒辦法,隻好把藥品藏在一個隱蔽的倉庫裏。”長衫白臉的語速很快,分明很緊急的樣子。“事不宜遲,咱們得趕快把藥品運走,如果讓鬼子發現了就完了。”尤銀虎揮了一下手,示意小張小何準備離開茶樓。尤銀虎一行五人迅速離開了茶樓,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姓名。因為保密工作的需要,他們都以“同誌”相稱。然而,他們沒有意識到,一個意想不到的遭遇將降臨在他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