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二)(1 / 2)

顧醫生和肖翠都跑了出來,趕緊扶著傷員和尤銀虎進了醫療帳篷。顧醫生一邊解開黃正馨肩上纏著的尤銀虎的衣服,那件中山褂子已經濕透了——既有黃正馨的血水,又有尤銀虎的汗水。“叫護士準備手術。”顧醫生對肖翠喊。此時尤銀虎已經把黃正馨放到了手術台——一張架起的擔架上。“完了,麻藥、酒精都沒有,怎麼做手術?”顧醫生說。尤銀虎馬上對肖翠說:“後邊的同誌包裹裏有,快去拿!”尤銀虎說完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虎子哥,虎子哥,你怎麼了?”肖翠馬上過來搖動著尤銀虎。顧醫生則馬上把兩個手指頭搭在尤銀虎的脖頸上,“沒事,她隻是累暈的,睡一會兒就好了。”如是肖翠馬上跑出去,叫後邊的人快點送上藥品,李存東則跑前跑後叫護士,忙完後,他還把尤銀虎抱到一張空擔架上休息。“顧醫生,不好了,傷員出血太多,心跳很微弱。”正在監聽黃正馨心跳的護士大聲說道。此時,顧醫生剛剛把夾在黃正馨肩胛骨的一顆王八盒子子彈取出來,“嗖地一聲”丟到了旁邊的瓷盤裏。“快點檢驗傷員血型!”顧醫生命令道。“不用檢驗了,是A型血。”站在帳篷門口來看望尤銀虎和黃正馨的肖安張口了。他大概看到了醫護人員狐疑的目光,就趕快解釋:“她的哥哥是A型血。”對於黃正馨的哥哥黃正德——他紅軍時期的戰友,他是清楚的。有一次戰鬥,他們都受傷了,黃正德輸過別人的血,他才知道黃正德和他的妹妹都是A型血。司令不會信口雌黃,眼下當務之急是找到血源。在戰爭年代,沒有儲備用血,若急需用血,隻能是找到同種血型願意獻血的供體,倘若沒有或供體不願意,那麼傷員隻能麵對一個結果——等待死亡。“誰是A型血?”顧醫生帶著口罩,但依然盡力用最大的聲音問到,此刻他的雙手還在替黃正馨縫合著傷口。醫護人員麵麵相覷,因為他們都不是A型血,包括肖安在內。“誰是A型血?”肖安大聲喊著,正當他準備出去問其他戰士時,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發生了。“我是A型血,抽我的吧!”尤銀虎就像一頭睡醒的老虎一般,從擔架上跳到地上。他伸出胳膊,準備讓拿起注射器的護士抽。顧醫生則有些擔心地說道:“尤參謀長,你的身體太虛弱了,還是……”“還是什麼?救人要緊,我挺得住。”護士從他的身體裏抽出了新鮮的血液,而且不隻是一注射器,估計總共有800毫升。尤銀虎參謀長再次陷入昏迷,幸運的是黃正馨得救了。“師長,為什麼取消我們特務營的番號啊?”已經恢複了精神麵貌的尤銀龍穿著嶄新的呢子團長軍裝,筆挺挺地站在江清海的麵前。“特務營本來就不是一個番號編製,隻是為了特種作戰需要而成立的一個特殊營級單位。你現在升了三團團長,怎麼還要在特務營這個名稱上糾結呢?”江清海背著雙手,背對著尤銀龍說到。“可是,師座,特務營以前的職責也是為了保護您和師部的安全,如今特務營都快打光了,如果還不重建,怎麼能保衛你們的安全呢?”尤銀龍說。“師部的安全還有警衛連等人負責,你就不用擔心了。”江清海說。“可是如今日軍緊逼華和城,師部又靠近北部城牆。倘若日軍攻進北門,恐怕首當其衝的就是師部啊?”尤銀龍用一種近乎哭訴的語氣繼續說到,“師部是我們整個師守衛華和城的主心骨,倘若有失,兄弟們將無人指揮,到時候恐怕會讓日軍有機可趁啊?”?“你說的我都知道,銀龍,你也是我一手帶出來的兵。如今戰況緊急,我就不瞞你了,我已經決定誓死守衛華和城,倘若我戰死,那麼就由副師長徐至名來指揮,各級軍官,依次遞之。”江清海轉過身看著尤銀龍,走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你目前主要任務就是重組三團,特務營和原先剩餘的戰士均給你指揮,警衛連也將協助你,我還把新征召來的壯丁撥給你,你要加強他們的訓練,在城內擔任預備隊。”“是!師座,我明白了。”尤銀龍敬了一個軍禮,光榮地領受了這個任務。其實,尤銀龍不明白,江清海這樣做,還有另外的打算。尤銀龍踏著齊步退出了,江清海的作戰指揮部。“全體都有,立正、稍息。”軍訓教官正在訓練場上喊著口令。看到尤銀龍來了,馬上轉身敬禮向他說到:“報告團長,三團新兵營正在進行步伐隊列訓練,請你訓話?”尤銀龍望著這些十六七歲的娃娃兵,以及一些三四十歲的“老兵”,尤銀龍就明白了,所謂征召來的新兵,不過是國民政府抓的一些壯丁。尤銀龍還聽說南京保衛戰8.1萬國軍中,有3萬人是臨時拉的壯丁,全然沒有受過任何訓練。後來撤退演變成大潰逃,日軍對橫渡長江的國軍進行殘酷射殺,南京城被攻破。入城的五萬日軍,則開始了連續六個星期的大屠殺。想到這裏,尤銀龍的心頭不免一驚,這才注意到軍訓教官還在等著他講話,而那些穿著不合適軍裝的“新兵”則一個個露出了驚恐的眼神。在這一雙雙眼睛裏,尤銀龍看到了一種對國民政府的不信任,以及對日軍殘暴的憤慨,更重要的是對自身命運的擔憂。“大家不要怕,我是你們的團長。我知道你們並非都是自願參軍報國,但是如今日本鬼子都打到我們家門口來了,我們如果隻顧著自己逃命行嗎?不行啊,同胞們!我們隻有奮起抵抗,才能拯救我們自己,拯救我們的國家。”尤銀龍說完後,看看大家,此時發現這些新兵的眼睛才閃過一絲光芒,不再像剛才那般呆滯。“團長,聽說日本鬼子有兩張嘴,一張用來吃肉,一張用來喝血;還有四條胳膊,打起仗來不要命,是真的嗎?”一名膽子有點大的十六歲小孩問到。人群中出現一絲躁動,軍訓教官和尤銀龍等人則忍不住笑了。尤銀龍解開上衣扣子,露出他的胸膛,“大家快看,這疤痕就是和鬼子拚刺刀時留下的。鬼子沒有那麼可怕,他們也是黃皮膚和我們長得很像的亞洲人。隻要我們學好作戰本領,照樣可以殺死他們,從而讓我們自己活著。”在軍訓教官的帶動下,新兵營趕快鼓起掌來。尤銀龍走到軍訓教官麵前,告訴他就不要訓練步伐隊列了,趕緊教會他們一些戰場生存技巧,並可能地讓他們接受打槍和拚刺刀演練。尤銀龍顧不上觀看新兵營的後續訓練,就朝著師直屬醫院走去。“兄弟們,我代表江師長來看望大家了。”尤銀龍對著擺滿床位的輸液大廳的輕傷員說到,這其中就有特務營和原三團的傷員。他的心頭則感到一絲詫異,江師長什麼時候委托過剛上任不久的尤團長來看望傷員呢?輸液大廳的輕傷員,雖然有很多還裹著繃帶,但還能下地活動。“你們都是國家的功臣,國家不會讓你們白白流血的。江師長就說過了,參加華六公路阻擊戰的傷員官升一級。”傷員大都議論紛紛,這說明國家沒有忘了他們。“你們恨日本鬼子嗎?”尤銀龍又問。“恨!當然恨了!”很多傷員捏緊了手中的拳頭答到。“好!都是好樣的。我就不跟大家繞彎子了,我是新組建的三團團長。如今大敵當前,願意跟我一起繼續打鬼子的,不願意在這兒泡病號等鬼子來炸的,可以參加我們三團來。你們當中的有功人員會升為基層軍官,領導訓練場上那些新兵蛋子去打鬼子。”尤銀龍十分肯定的說到,這時他才發現有的護士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團長,隻要上麵長官鐵心抗日,正確指揮,叫我們去打鬼子,我沒有二話。”原來特務營的一名士兵說到。“算我一個!”另一名原三團的士兵說到。“為老團長和死去弟兄們報仇!”“橫豎是個死,和他們拚了!”“把鬼子趕出中國去!”這一刻,這些還未痊愈的傷兵抗日情緒高漲,許多人還現場解綁帶,表示自己傷好了可以歸隊。尤銀龍揮揮手說:“大家不要急,你們還是先好好養傷,等到恰當的時候,我會派通信兵來接你們出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