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一)(1 / 2)

張少芬和李蘭被尤保貴從地窖裏叫出來,尤保貴坐在客廳裏吧嗒吧嗒地抽著煙。張少芬趕緊倒了兩杯茶,一杯放在尤保貴麵前,一杯放在李蘭麵前,自己做飯去了。李蘭看出丈夫又有什麼心事:“保貴,外麵發生什麼事了?我在地窖裏就聽到那麼嚇人的慘叫,哭聲一片。”“莫提了,前不久來到我們村的一個外村媳婦,就是那個有兩個娃又剛剛生了不久的女人,被日本鬼子活活給……算了不說這晦氣事,她的那個剛出生不久的孩子也被鬼子給弄死了,村裏還有8個大姑娘小媳婦被鬼子抓走了!”尤保貴敲著煙灰,咕嚕地喝了一大口茶。李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說到:“真是造孽啊!”尤保貴卷起了眼袋,把煙鬥放在祖宗牌位前。“跟你商量個事啊!把你的那副壽材先給那女人用了吧!以後我叫人用上好的楠木給你做一口。”李蘭一聽尤保貴要打她的壽材的事情,堅決不肯:“保貴啊!壽材壽材,有壽又有財。把棺材給那樣的女人用,你這是要折我的壽嗎?”尤保貴不說什麼,他明白鄉村的潛規則,人到他們這個年齡,提前把“壽材”準備好,是希望自己填壽增財,並沒有詛咒人死的意思。“你隨我來!”尤保貴邁開了步子,李蘭看到他一臉嚴肅也不好說什麼,再說尤保貴還說要給她打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呢!尤保貴帶著李蘭來到村落中的榕樹下,此刻的天已經十分昏暗,烏鴉開始在遠處的樹林裏叫著。李蘭看到有兩個孩子跪在那裏泣不成聲,旁邊是尤保炎在燒著一點紙錢,火苗上竄下跳著,映襯著蜷縮在旁邊的尤保炎媳婦的呆若無神的臉。李蘭走近一看,才發現樹底下放著被褥裹著一具屍體,兩隻瘦弱的腳露在外麵,小腿肚子上還有一點血跡。女屍的臉被蒙上了,但亂糟糟的長頭發露在外麵,讓李蘭知曉了這是一位女人。尤保炎看到尤保貴和李蘭來了,叫了一聲“你們來了,天色有些晚了,還是早點讓她入土為安吧!”尤保貴點點頭,牽起正在哭泣的小女孩,指著李蘭說:“莫哭了,以後我是你爹,她是你娘。”李蘭看到這個小女孩十分可愛,有點像小時候的小翠。孩子非常天真,一下就撲到李蘭的懷裏哭起來,並叫起了“娘”。“唉喲,這孩子比小翠都乖,別哭了哦!等會回去給你做好吃的。”李蘭摸著孩子的頭說。小女孩停止了哭泣,兩隻眼睛側過來望著還跪在地上的小男孩。尤保炎把小男孩扶起來,拍了拍他膝蓋上的塵土。“以後我來養你,你就叫我爹吧!”小男孩比小女孩稍大,董祥生在他的腦海裏已經留下了印記。“你不是我爹,我要我自己的爹。”小男孩掙紮脫了尤保炎粗糙的手。尤保炎趕緊把尤保貴拉到一邊問:“如何是好,這倆孩子有個爹,上次好像托人帶了一筆錢回來,不過後來就沒音訊了。”尤保貴說:“管它呢?你先領回去養著,等孩子習慣了,自然就認你做爹了。”尤保炎點點頭。兩個孩子得到了安置,前去挖坑埋董祥生媳婦親戚的村民也回來了。他們從尤保貴家抬來了壽材,給這個可憐的女人入殮。包裹她的被褥沒有解開,已經被撕成碎布的衣物放進了壽材裏,有人哀歎一句:“這麼好的娘們可惜了!”尤保貴召集鄉紳討論營救那8個人的決策,最後決定找新四軍幫忙,可是沒人願意去尋找。“鬼子上來了,準備戰鬥。”廖大有對著陣地大聲呼喊。所有人都警覺起來,上了刺刀,準備與日軍展開最後一次拚搏。鬼子在前沿陣地上向他們爬過來,廖大有團的士兵射出的子彈很難達到他們,日軍越來越近,眼看子彈已經擋不住他們的腳步。廖大有再次大聲一呼:“兄弟們,咱們和小鬼子拚了,上去殺了他們。”廖大有一躍而起,第一個衝出了陣地,手上端著一挺捷克式輕機槍,向鬼子衝過去。其他士兵跳出戰壕,緊握著帶刺刀的槍;工兵連的士兵抄起了手中的鐵鍬,有的把平常爆破用的雷管和手榴彈綁在身上;夥夫已經解下了胸前的圍布,拿起平常切菜磨得鋥光的菜刀。日軍一看這架勢,就是拚刺刀的節奏,紛紛站將起來。麵對人數已經不占優勢的中國軍人,他們紛紛站起來退掉了槍膛裏的子彈,軍官丟下了左手的刀套,雙手握著軍刀,做好了武士決鬥的準備。廖大有可不管這些講究武士道的日軍的遊戲規則,一梭子機槍下去,一群日軍被擊倒了。這時兩方短兵相接,廖大有機槍裏的子彈已經打光了,他看到一個日軍軍官接連劈倒了好幾個中國軍人。一名國軍連長勇敢地和日軍軍官拚殺起來,日軍軍官的刀很猛很快,左劈右刺,連長用刺刀使勁地架擋著,步子不由得往後退著。日軍軍官順著槍杆的方向一個橫削,連長的手被劃傷,槍也落了地。日軍軍官接著刺中了國軍的肚子,那名國軍連長雙手捏著血淋淋的軍刀毫不鬆手。廖大有見狀扔下正在揮打著的捷克式輕機槍,一個猛子衝過去,撿起了地上那名連長的槍,向日軍軍官的腰部刺去。日軍軍官似乎早有察覺,用力抽出了軍刀,那名連長再也無力地栽倒在地上。日軍軍官如法炮製,軍刀向廖大有的腹部刺來,廖大有一個側閃,迅即對著日軍軍官的空檔就是一刺刀。廖大有的這一刀,讓腹部肥厚的日軍軍官又流血又流油,但他的腰部也被日軍軍官劃傷了一道口子,衣服也被割破了。眼看著自己的人越來越少,廖大有忍著劇痛繼續與其它日軍拚著刺刀。有些工兵已經拉響了手榴彈雷管,與日軍同歸於盡。夥夫在硝煙彌漫的中國土地上,手執菜刀與日軍搏鬥著,但終被數倍於己的日軍刺死。眼看著日軍都快突破前沿陣地了,一陣喊殺聲再次響徹天地。尤銀龍帶著他的新三團衝了過來,這些大多數沒有上過戰場的士兵,麵對自己的同胞被日軍殘殺,想到自己的家園被日軍炸毀,均怒火中燒,豁出命來使出了渾身力氣,用盡了才學到不久的刺殺技術。日軍被突然增援的中國軍人震懾住了,不要命的廝殺聲同樣讓他們的耳膜難受。很多日軍被多個中國軍人包了餃子,為數不多的日軍隻得往後方跑去。陣地守住了,廖大有脫下外套,裹在受傷的部位。露出了健壯的光身板,他卻再也直不起腰來。經過這一次戰鬥,廖大有團所剩無幾。廖大有慢慢走到戰壕裏,靠著一個土堆,點燃了一根煙,眼睛裏充滿了血絲。“團長,我搬救兵來晚了,你處罰我吧!”?錢保佳低著頭站在廖大有旁邊說。廖大有望著同樣滿身血汙的錢保佳,以及右手杵著的帶血刺刀的槍。廖大有摸了摸褲子的左口袋,又摸了摸右口袋,掏出煙和火柴。“你去給我們團還活著的兄弟都點上,包括那些受重傷的,讓我們死之前再他媽的舒坦一回。”廖大有把煙和火柴遞給錢保佳。錢保佳哭著接過來,看見尤銀龍帶領的人已經把傷員抬到戰壕裏了。尤銀龍走到廖大有麵前說:“廖團長,你沒大礙吧?要不你先回城治療吧!”廖大有仍舊抽著煙,“放心吧!暫時還死不了。”尤銀龍也坐在地上,脫下軍帽,右手使勁地向後捋著頭發。“你小子仗打得不錯,如今又升為團長了,都跟我同級了。可是我這個團長要到頭了哦!”廖大有彈了彈煙灰說到。尤銀龍戴上帽子,沒有絲毫的高興:“咱們當兵隻為報效黨國。如今日軍大舉進犯,倘若黨國不能很好地調整戰略部署,一味堅守與忍退。我們身為中國軍人,恐怕隻能戰死沙場了。”廖大有笑了,他說:“好啊!我是個大老粗。有你這個大學生,陪我一塊守陣地,一起戰死,這一輩子也是一件幸事啦!”尤銀龍也笑了,他伸出手,和廖大有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