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退至湖口畈的肖安遊擊縱隊,已經在這座易守難攻的小山村過完了1939年的春節。黃正馨忙於部隊的政治工作,而尤銀虎則忙於部隊的軍事化訓練等相關工作,他們似乎在忙碌的工作中淡忘了彼此。肖翠在顧醫生的教授下,醫療技術掌握得更多,已經能獨當一麵,給輕微的傷員包紮傷口,並且更換繃帶和換藥了。也許是生活太過於平靜,肖安很不習慣這種單調的生活,但是隨著部隊人員的增加,肖安也變得更加忙碌起來。在忙碌之後,這位久經沙場的軍人不幸病倒了。警衛員小劉哭泣著和另外一名戰士把肖安抬到醫療隊,請顧醫生救治。顧醫生摸摸肖安的額頭,燒得像炭火一樣,在聽聽肖安的心率,發現肖安的心跳有些紊亂。“司令,你感覺哪裏不舒服?”顧醫生問到,站在一旁的肖翠也望著這位麵黃肌瘦的司令員。“我沒事,就是不知道怎麼了,渾身無力,感覺腦袋漲得慌,吃什麼都沒有胃口。”肖安躺在老鄉家的床上,眯著眼睛對他們說。“司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給你開些藥。”顧醫生說完後,就擺擺頭示意肖翠和小劉先出去。小劉已經邁開步了,可是肖翠還坐在肖安的床邊。小劉本來想拉肖翠的,卻被顧醫生拉出去了。出了院子,小劉就迫不及待地問:“顧醫生,肖司令到底得的什麼病啊?你幹嘛攔著我不把肖翠拉出來,一起告知肖司令的病情呢!”顧醫生眉頭緊鎖,左手抱在胸前,右手托著下顎,做出思考狀。“你快說啊?顧醫生,這都什麼時候了。”這時候另一名戰士把尤銀虎叫來了。尤銀虎滿頭大汗,顯然是剛跑過來。“顧醫生,我聽說肖司令病得很嚴重,到底怎麼樣了?”顧醫生仍舊不鬆口,隻是說了一句:“尤參謀長,你先進去看看肖司令吧?但別離得太近。”肖翠看著滿臉憔悴的肖安,早已是淚流滿麵。“你病得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為什麼不早點來治療呢?”肖翠左手擦拭著左眼角的淚水,右手使勁地牽著肖安的被褥。“傻姑娘,我沒事,你哭什麼呢?”肖安伸出枯槁的右手,擦拭著肖翠右眼角的淚水。肖翠哭得更加厲害了,他能感受出肖安曾經那雙碩大厚巴的手,如今變得十分粗糙骨感。肖安睜著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用手把肖翠耳邊的頭發往後捋著。肖翠一把抓住了肖安那隻手,貼在自己的臉上啜泣著如抽筋一般。尤銀虎在進門前就聽到了哭聲,因此隻是呆在門口不動,他不想打擾他們獨處的一刻。正當尤銀虎準備轉身出去的時候,黃正馨也火急火燎地衝過來,兩人一相遇,差一點來個正碰,隻是額頭互相接觸了一下。這一碰不要緊,兩人感覺十分尷尬。黃正馨連著後退了一步,尤銀虎也不好意思地側過頭,卻看見李存東勾著頭偷偷地笑。“你怎麼來了?”尤銀虎故意明知故問地轉移了話題。“我來看肖司令的。”黃正馨捋了一下額前的頭發。“哦!我也是來看肖司令的。”尤銀虎馬上說到,也轉過身。肖翠聽到門外的聲音,馬上把肖安冰涼的手放回被子裏,並擦拭了一下眼角的餘淚。正當尤銀虎把手一伸,示意黃正馨先進門時,黃正馨也說“你先進”。他們再次上演了一次“心有靈犀”,然而卻一點都不通。兩人剛邁出步,尤銀虎的腳一哆嗦,踩在了黃正馨的腳後跟上。黃正馨重心不穩差點摔倒,尤銀虎趕緊護住她,手並非故意地扶住了黃正馨的腰。黃正馨趕緊站正,忍著癢,拽了拽衣角。這一幕正好被肖翠看到,她趕緊轉過頭看著肖安。尤銀虎此時的處境最為尷尬了,他隻好問肖翠:“肖翠,司令睡著了嗎?”肖翠擺擺頭。肖安努力睜開眼睛,看到尤銀虎和黃正馨一起走進來,露出久違的笑容。“肖司令,你這是怎麼了?幾天不見,你瘦多了哦!”尤銀虎說到。黃正馨則安慰肖司令說到:“顧醫生跟我說了,說你沒什麼大礙。我看你就是平常日子過苦了,現在安逸下來倒不習慣了。”其實,黃正馨根本就沒有問顧醫生肖安的病情,她是為了安慰他和肖翠才這麼說的。肖安此時說話已經顯得很吃力,他吞了一口唾沫說:“是嗎?看來我肖安是一個享不住福的命哦!”肖翠的眼淚再次湧出來,“肖司令,你不要這樣說,你一定沒事的。”黃正馨聽到這裏時,也忍不住閃爍著淚花。尤銀虎輕輕地拍打著黃正馨和肖翠的肩背,示意他們不要哭泣。肖翠背過臉去說:“我去拿個熱毛巾,給司令降降溫。”肖翠剛出門,警衛員小劉也進來了,“司令,顧醫生找尤參謀長有事。”尤銀虎望著肖安,肖安輕輕地點著頭說:“好,部隊的事情麻煩你代管著了。”“正馨姐,你陪司令聊一會兒,我先出去了。”尤銀虎敬了一個軍力後又說到。黃正馨則停止了啜泣。“尤參謀長,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了。肖司令病得不輕啊!”顧醫生說。尤銀虎這時候也有些急躁了,說到:“顧醫生,你就別藏著掖著了,快告訴我肖司令得的是什麼病啊?”顧醫生的神情很嚴肅,“從目前症狀來看,肖司令患上的很可能是肝炎。”“肝炎?”尤銀虎一聽這兩個字就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在他大學期間就聽說過這種炎症,一般很難治愈。患病者常表現出燒熱不退,身體乏力,食欲不振,懼怕油腥的症狀。“小劉,最近肖司令的夥食怎麼樣?”尤銀虎轉而問身邊有些默然的肖安的警衛員。“參謀長,司令最近的食欲很不好。他三天前就有一些不舒服了,當時肖司令還說可能是夜晚巡崗時受了風寒,挺一挺就過去了,沒想到越來越嚴重,聞到用豬油炒的菜就吃不下飯。我真該早一點送司令來醫院的。”尤銀虎拍著正在抹眼淚的小劉,“這不能怪你,你別太自責。”“尤參謀長,還有小劉,你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和肖司令接觸了,肝炎容易傳染。現在最好隻派一個人專門護理肖司令,這樣才能盡量延長肖司令的壽命,並且不至於讓這個病蔓延起來。”“我來照顧肖司令吧!”端著一個小木盆和一條棉布毛巾的肖翠走了過來,剛才他們的對話全被她聽到了。“肖翠,你都聽到了?”尤銀虎問到。“是的,我都知道了。你們先回去吧!我把正馨姐也叫走。”說著,肖翠就徑直進了那間屋子。“小劉,目前是戰爭時期,軍心很重要。司令的病情我們暫時要嚴格保密,不能讓這個消息叫別人知道了。剛才肖司令讓我代管部隊,等司令的病好了,我們就要考慮出去打小鬼子啦!”尤銀虎說到,顧醫生也點點頭。小劉馬上肅立敬禮說:“是!參謀長。”尤家壪的四周再次變得蒼翠欲滴,茂盛的灌木叢讓群山變得更加飽滿。清澈見底的劈山河水,照樣源源不斷地注入遠處的蘇兒湖。未名山上的映山紅還沒有開放,軟綠的茅草已經長得很高很高。1939年3月的春暖來得更早了一些,此時的尤銀龍的士兵已經脫去了過冬的棉衣,而是穿上了原先師部下發的白色內褂。“團長,咱們到劈山河去洗個澡吧!咱們都窩了一個冬天了,身上都快長虱子了哦!”楊老五拿著一條毛巾向尤銀龍哀求道。去年到此地時,有人就希望到劈山河洗個澡,或者到蘇兒湖遊個泳。但是尤銀龍怕暴露尤家壪的國軍,硬是下命令不準到河邊或湖裏遊泳洗澡,所有人都穿附近老百姓的衣服,並參加他主講的文化學習。“你小子就不怕水涼啊!到時候弄個重感冒,我們村的人可不負責治哦!”楊老五一聽這話,馬上就樂開了花,知道尤銀龍終於打破了禁令。尤銀龍望著這些穿著白色上衣的士兵,不禁想起了特務營的那些裹著白布的兄弟。他也聽到村中的幾個婦女說,這些人和尤銀虎等人一起營救了她們,後來還一起護送她們到白石嶺,至於後來的事情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