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依舊散落在黑色的蒼穹上,銀芬仰頭望著天空,她似乎是在天空中尋覓什麼。這一天銀芬和銀元都看見了他們的爸爸,小時候的記憶頓時充斥著腦際。銀芬的媽媽,也就是董祥生的媳婦曾對她講,人死了之後,會變成一顆星星掛在天上。親人如果想那些不在的家人,比如說奶奶,隻需要抬頭望著天,那顆最亮的星星一定是親人再向還在世的親人打招呼。可是銀芬望著天上很久,就是比較不出哪一顆最亮。銀芬想念她的媽媽,當她下午向董祥生哭訴著說要找媽媽時,董祥生抱著一大一小的一雙兒女也忍不住掉下眼淚。而此刻,董祥生和尤保貴則在推杯換盞。“董政委,此次到尤家壪有何公幹啊?”尤保貴雖然知道董祥生當年叛逃,共產黨已經開除了他的黨籍,因此這個“政委”稱呼實際上是不合適的。“尤村長,我已經不給共產黨做事了,我現在是軍統華和城行動組上校組長,你叫我董組長就行。”好麵子的董祥生再次拔高了自己的身份,因為他現在的軍階還沒有得到提升,仍然是中校軍階。“哦哦,不錯嘛!都成了縣級主管幹部了,前途無量啊!來,尤某再敬你一杯。”兩人碰杯後,把杯中的濃純穀酒一飲而盡。尤保貴又說到:“董組長,你也別叫我尤村長啦,自從上次鬼子洗劫咱們村後,我說話就沒有什麼人願意聽了,我的威望遠沒有以前那麼高啦!”董祥生聽到“鬼子洗劫”四字,就倍感難受,下午他就曾尤保炎那裏聽到了日軍獸行的經過。他還看到了躲在角落裏瑟瑟發抖的尤保炎的媳婦,嘴裏不停地念叨著:“我要孩子,不要傷害我。”尤保炎告訴他,那兩個血淋淋的場麵,是他第一次見到,實屬終生所罕見。所以自己的媳婦也被嚇傻了,如今成了一個精神病。“來,尤大哥,我敬你一杯,謝謝你和保炎大哥為我的孩子所做的一切,也謝謝你把我的媳婦及時收斂了。董某不才,唯有一拜才能感謝你的恩德。”董祥生喝完酒後,還準備行大禮,可是被尤保貴攔下,他認為消受不起。“沒事兒,董組長,其實和你說實話吧!你的這兩個孩子真不錯,保炎一直把你的兒子當自家的孩子養,我呢?則是把你的女兒當親生女兒對待,除了一些簡單家務活外,一般是不會讓她幹重活的。”酒酣耳熱之際,尤保貴把收養一事全盤托出。此時的董祥生則感到這是意外的驚喜,他心想如果叫他一個單親爸爸,帶著兩個孩子在華和城搞情報活動,那將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尤大哥,你大人大量,我十分佩服,往後這兩個孩子還麻煩你和保炎大哥照顧,我的工作很忙,顧不上他們。”董祥生的弦外之音已經很明顯了,那就是他默許了兩家收養自己的孩子,而他自己則不再對這兩個孩子負責。酒喝得差不多了,下酒菜也已經涼了。“少芬,端兩碗飯來。”尤保貴喊著。不一會兒,張少芬就端來兩碗白色的大米飯。她的頭稍微勾著,不敢直視這個曾經的共軍主官。“爹,董長官,你們多吃點飯壓壓酒,莫傷了胃。”隨後就轉身離開。董祥生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看著張少芬的弧線背影。經過一下午的護理救治,他額頭上的彈片也被取出來,尤銀龍的命算是保住了。如今包紮上白色的紗布,臉上的血跡也被擦拭幹淨,黃正馨才看清楚他的臉,這張曾經十分熟悉,後來在記憶中十分模糊的臉。想到那些快樂的過往,黃正馨不禁流下晶瑩的淚珠。“錢參謀,尤團長在這邊。”門外傳來了尤銀虎警衛員周明的聲音,黃正馨趕緊抹掉了眼淚,調整了一下自己的神態。周明帶著錢保佳等幾個國軍幹部剛一進門,就看見了黃正馨。“哦!首長,你也在啊!我帶尤團長的人來看他。”周明小聲的說,生怕吵到了尤銀龍。黃正馨說:“小周啊!那我就先走了,你們也累了一天了,要早點安排友軍兄弟們休息,別太累著了。”周明說:“是!”並敬了一個軍禮,“我給各位兄弟介紹一下吧!這是我們新四軍遊擊縱隊的政訓處主任黃正馨同誌。”聽完介紹,錢保佳等三人馬上敬禮,他們沒想到在共軍隊伍中,還有這樣一位大美女軍官。“首長,這是尤團長的參謀錢保佳,今天多虧了他們和古排長等人在後邊掩護,要不然參謀長他們就很難脫身呢!”周明又陸續介紹了另兩位國軍幹部。黃正馨馬上伸出手來,主動和錢保佳等人握手。“今天你們立了功,歡迎你們到新四軍遊擊縱隊來參觀。尤團長和其他士兵的傷,你們盡管放心,我們遊擊縱隊醫療條件雖然簡陋,但我們一定會全力救治。”黃正馨的一席話說得錢保佳等人心裏暖暖的,這三個人在握著黃正馨的手時,也感覺暖暖的。黃正馨離開了,三個國軍看著平躺在床上紋絲不動的尤銀龍,又感覺悲從中來。當初師長犧牲時,也是這般模樣,區別在與尤銀龍的身體還是熱熱的。錢保佳等人沒有哭泣,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們已經見證過太多的戰友從身邊離去,也見證過太多的生死離別,如今他們已經學會了堅強。“尤參謀,那你們單獨和尤團長呆會兒,等會兒有人會過來安排你們就寢的。我還要去找我們參謀長呢!”周明說到。“行行,那就麻煩你們了,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們的。”錢保佳說。周明剛一出門,又補充說到:“你們晚上別亂跑啊!這個村落地形有點複雜,別迷路了。”周明倒不是擔心這些國軍能夠迷路,而是受到尤參謀長的指示,以防這些國軍被新四軍的崗哨當作敵人而誤傷。周明來到了司令部的門口,聽見裏麵似乎在爭吵什麼。“銀虎啊!你現在是部隊的參謀長,怎麼一想到打仗就親自上陣呢?你考慮過這樣做,會給部隊帶來多少損失嗎?”肖安的口氣明顯帶著幾分責怪。“司令,我知道這次沒有經過你允許,我就私自把部隊拉出去是我不對,可我也是為了鼓舞士氣,打擊日軍的囂張氣焰嘛!”尤銀虎說。“你的動機是好的,可是你讓黃正馨一個女子來坐鎮司令部,你覺得對她的工作壓力有多大嗎?萬一敵人來偷襲我們的駐地,你知道有多麼危險嗎?”肖安再次連發兩問。“司令,今天要不是你派二營來接應我們,我就很有可能回不來了。我知道自己做的不對,你處罰我吧!”尤銀虎主動承認了錯誤。“行行,你以後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一下,也要為別人考慮一下嘛!”肖安說這話時,尤銀虎就已經明白什麼意思啦!突然,肖安話鋒一轉,“對你的處罰,還是有必要的,省的你小子不長記性。你兼任的三營營長就不要當了,全心做好你的參謀長吧!”“司令,這樣不好吧!我還想在特殊的時刻親自帶兵打仗呢!”尤銀虎不想隻做一個隻是動嘴皮子的參謀長。肖安馬上又解釋說:“你也別介意,其實這也不是降職,以後部隊要擴編,到時候全縱隊的人都可以歸你調遣。”尤銀虎一聽這話馬上就樂了,“好!那就提拔三營營副張繼才當營長吧!”肖安點點頭。撤退回到平崗鎮的日軍中佐安藤氣得七竅生煙,本來這麼好的一個全部殲滅支那軍人的機會,卻因為支那軍人的增援而失去了,他不該隻帶領一個中隊展開追擊的。日軍小隊長小島在白天裏恢複了平靜,不再像昨晚那般狂躁不安。此時在指揮所裏的安騰中佐卻顯得有些狂躁,他大罵著自己的屬下太懦弱無能,為什麼不及時出兵去增援自己,導致支那軍人逃脫。三名中隊長恭候著,任憑安藤的破口大罵。“去把小島叫來!”安藤中佐的火氣還未消除,他覺得兵營遇襲,小島作為駐守平崗鎮的指揮官,也是要負責任的。小島進來了,他能料到安藤會追究他的責任。“中佐閣下,你找我啊!”小島敬了一個鞠躬禮後說到。安藤向小島麵前走了一步,小島從中佐擦得鋥亮的皮靴中看到中佐那張詭秘的臉孔。“小島君,你知道你昨晚犯了什麼錯誤嗎?”“屬下愚鈍,還請中佐閣下明示。”小島故意畢恭畢敬地說,其實小島倒明白自己所犯的錯誤,那就是當支那軍隊進攻時,沒有及時指揮自己的小隊和偽軍向中國軍隊衝鋒。“小島君,昨晚支那軍人來偷襲兵營,你作為平崗鎮的駐守長官,為何沒有有力地組織勇士,向支那軍人衝鋒呢?這是你的失職,你要為昨晚的事情負責。”安藤倒是把平崗鎮兵營的罪責一股腦兒扣在小島的身上。但是在那種情況下,小島實際上是在服從安藤中佐的命令,自己作為一個小隊長,怎麼可能與大隊長爭奪指揮權呢?但這樣的解釋畢竟說不出口。“這是屬下的失職,還請中佐閣下責罰。如果我罪該致死的話,我願意自裁以謝天皇。”小島說。“怎麼處罰你,還是由將軍定奪,等會兒將軍會打電話過來,你負責接聽。”安藤已經用電報將平崗鎮兵營遇襲的情況作了彙報。果不其然,電話鈴聲響起,小島馬上跑過去接聽電話。“是!將軍閣下,我是平崗鎮兵營小隊長小島。”小島點頭哈腰,雙手捧著電話說。“平崗鎮遇襲沒有遭受重大損失吧?”鬆下太郎在電話那頭問到。“報告將軍,除了兩座暗堡被敵人炸毀,以及兵營房屋受到一些損壞外,共有二十九名勇士為天皇盡忠,七十多名皇軍受傷。”小島把安藤大隊的損失也一起彙報了,就是沒有彙報皇協軍的傷亡,按照鬆下太郎默認的潛規則,皇協軍的傷亡是不記在日方損失之列的。鬆下太郎沒有責令小島剖腹自殺以謝天皇,仍然叫安藤中佐接電話。安藤感到有些驚嚇,萬一鬆下太郎遷怒於他,那他豈不是真要用自己的軍刀剖開自己的胸膛。“安藤,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命令你好好觀察周圍地形,再向我彙報。你做到了嗎?”鬆下太郎說。“將軍,支那人太狡猾了,他們偷襲兵營,我不能坐以待斃,隻能沿路追擊。”安藤說。“八嘎,支那軍人的沒追上,倒是先暴露了你們自己,我的計劃全被打亂了。現在各中隊由中隊長自行指揮,在平崗鎮訓練休整,你馬上回華和城來,我有重要任務安排給你。”鬆下太郎說完後馬上掛斷了電話。安騰中佐在電話這頭還是答到:“是!將軍,我這就動身回華和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