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一)(1 / 2)

“事情都記住了嗎?”尤保貴出門前,李蘭仍舊不放心她的的丈夫。“哎呀……都嘮叨一早上了,不就是買些洋皂和洋火,還給銀芬扯幾尺布,好給她做身衣裳。”尤保貴顯得有點不耐煩地說。“如果看見有好鹽,也記得捎點回來,家裏的鹽快沒了,免得你總嫌吃淡菜操心。”李蘭又叮囑到。尤保貴背著個褡褳,裏麵隻裝了三個雞蛋和幾個米飯團子,空蕩蕩地在胸前擺動著。他也不忘了在煙袋裏多裝一點旱煙,好在走路疲累時抽上一口。剛走到村東頭,就看到堂哥尤保炎了,他依舊起得這麼早去開早工。“保貴啊,頭一次看你起的這麼早,你這是要出遠門嗎?”尤保炎也看到了他。“是呀!今天去華和城一趟,龍兒給我寄錢了,我去取出來,順便買些雜碎兒東西。”尤保貴把褡褳往肩上提了提說到。“哦!龍兒這孩子畢竟是長子,是個孝順兒子。虎子有信沒?”尤保炎又問。“虎子啊!別提了,他參加的部隊根本沒軍餉,雖然當了一個什麼參謀長,能把自己肚子吃飽就不錯了,所以我不指望他。”尤保貴已經走過了尤保炎的家,並說到,“保炎啊,要不你也別忙著了,跟我一起到華和城逛逛怎麼樣,你應該好久沒去趕集了吧?”尤保炎此時已經鎖好了門,他說到:“別提了,今年蘇兒湖的水深,那些魚也不知道躲到哪裏去了,沒捕到什麼魚。”其實尤保炎說的捕不到魚的原因隻是表麵,主要還是他老了,沾不得過多的冷水,還得照顧得了精神病的老婆。“那行吧!來回最快一天一夜的路呢!免得你累著,你需要什麼,我給你捎點回來。”尤保貴又轉過身問。“要是你錢充足的話,就給我帶瓶籽油吧!家裏最近總摸黑,老婆子很怕黑,一到晚上就不安生。”尤保炎說。此時他已經扛上了鋤頭。尤保貴答應了,對於自己堂哥的這點奢求,他是能幫一點就幫一點,畢竟人家的日子過得太慘淡了。尤保貴到了劈山河,還故意在劈山河洗了把臉,喝了一口清涼的劈山河水。寧靜山野裏的晨霧還未退去,尤保貴隻身一人走在出大山的小路上,他的心情十分暢快。太陽還未升起來,但已經在東方的天際裏露出了魚肚白,尤保貴分明感受到翻過那座山就可以看到溫暖的太陽了。時值秋高氣爽的日子,早晨和晚上還有那麼一些冷,而尤保貴還穿著那件夏季的單衣,但粗糙的皮膚阻擋了寒冷的入侵。走出大山,到達平崗鎮,已近正午十分。尤保貴已經吃掉了兩個雞蛋和一個米飯團子,但因為沒有帶水,他口渴難忍。街道上祥泰茶樓的招牌十分顯眼,尤保貴毫不猶豫就進去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茶,並且沒有要這個茶樓的招牌食物酥油餅。店小二給他倒上了第一杯茶,尤保貴心想有錢人就是他媽的舒坦,什麼事都不用自己幹。幾個茶客正在聊天,其中一個茶客大講龍虎兄弟在平崗鎮合作打鬼子的故事。故事被演繹得十分精彩,尤保貴心裏不覺好笑,自己的兩個兒子合作抗日是真,但哪有他說的那麼神奇呢?尤保貴正想過去宣布,自己就是龍虎兄弟的父親,兒子合作抗日的事情他知道很多,但是絕對沒有那位茶客說的那麼玄乎。當然尤保貴想說明自己的身份,也是他自我炫耀的本能。然而當他走過去,還沒開口時,那位茶客就不講話了,另一位茶客小聲說:“日本人來了。”?祥泰茶樓裏不再那麼安詳了。日軍小隊長走了進來,他帶著兩個日軍在茶館裏轉悠了一圈。小二馬上迎上去問太君要喝什麼茶。小島一言不發地上了樓,找了一個靠近窗戶的位置坐下。一個日軍遞上畫板,原來小島看到這裏比較僻靜,二樓的視角比較好,所以到這裏來寫生。茶樓老板親自送上一壺上等的竹葉青,畢恭畢敬地準備上樓,而一個日軍攔住了他。並說到:“二樓的位置,我們包了的。”日軍輕輕地上了樓,把那壺好茶放到小島的桌前,又回到樓下站崗。日軍的眼神像個什麼似的,死死地盯著幾個茶客。那幾個茶客哪裏還敢繼續喝茶,趕快結了賬溜之大吉。尤保貴喝完了茶壺裏最後一杯茶,也掏出茶錢放在桌上出了門。走了不久,這才看到了日軍已經修複的兵營。尤保貴徑直朝華和城走去。尤銀龍和王情出發了,由於路途遙遠,他們沒有帶江銀元同行,而是將其寄養在一個鄰居家,尤銀龍給了一些撫養費。回鄉的日子總是那麼令人期待,但真正要回去了,又感覺有那麼一絲傷感。尤銀龍現在就有這種複雜的心情。由於防止半路上遭遇日軍,尤銀龍並沒有穿軍裝,隻是隨身攜帶了一把手槍,以作防身之用。尤銀龍從軍部借調了一輛軍車,首先坐軍車到達新牆河防線外延,然後他們步行,再乘船,進入大別山脈後,他們就離華和城越來越近了。當然他們的最終目的地是尤家壪附近的白石嶺。一路上,他們看到了太多的家庭顛沛流離,也看到了太多日軍鐵蹄蹂躪後的人民疾苦。王情這才感覺到,作為軍人的妻子,她是幸運的,至少她再也不用被日軍欺淩。“銀龍,你說你爹娘如果知道我是一個結過婚的女人,還帶著一個前夫的孩子,他們會嫌棄我嗎?”王情還是有些隱隱的擔心,盡管自己的丈夫說不介意自己的過去,但她知道尤銀龍作為家中長子,父母對他寄予的期望肯定會很高。“應該不會的,我爹娘早就想抱上孫子,可是現在我和我弟弟這麼大歲數了,都沒有結婚,爹娘肯定會著急的。”尤銀龍就毫不掩飾地說。王情感到有點不解,既然自己的丈夫和弟弟都是軍中佼佼者,為何都沒有結婚呢?所以她說出了心中的疑問。尤銀龍聽到這個問題後,就有些不高興了,畢竟黃正馨是他心中抹不去的隱痛。“王情,以後在我麵前就不要提我弟弟了,我和他吵過架了,所以一提起他,我就來氣。”尤銀龍把跨在肩上的包裹往上提了提說到。王情看到了丈夫臉上嚴肅的表情,作為尤銀龍的妻子,和他一起生活了那麼久,他還是十分了解自己的丈夫的脾氣的。“好的,銀龍,你別生氣,以後我不會再提這些事了。”王情的左手碰了一下尤銀龍的右手,尤銀龍就緊緊地牽住了她的手。“對了,王情,我一直沒問你呢!你家中還有其他親人嗎?”尤銀龍聽王情說過,她的父母雙雙死於日軍飛機的狂轟濫炸,自己自從嫁給江清海後就與娘家的親人失去了聯係。“不瞞你說,銀龍,我還有一個哥哥,他很早就離家出走了,後來杳無音信。有人說他去參加革命了,但他從來沒有回家看過一眼,我爹娘都以為他死了。”“哦!這樣啊!王情,你不要難過,以後無論有多少艱難困苦,我都會陪在你身邊的。”尤銀龍說。險峻的山路對於尤銀龍來說,不是什麼難事,因為之前行軍打仗都習慣了。這次爬山不同以往的是,尤銀龍還帶著他的女人,所以他還要照顧身體比較柔弱的王情。“累嗎?如果累了就歇會吧!”尤銀龍說。王情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望了一眼連綿不絕的深山。她說到:“銀龍,咱們趕快走吧!這荒山野嶺的,如果到了晚上,還不知道有沒有野獸呢!”“嗯!好吧!如果實在累的話,你就說一聲,咱們翻過這幾個山頭,就去坐船,到時候肯定會很快的。”尤銀龍說。說到坐船,王情很興奮。人們都說女人是水做的,水是有靈性的物質,沒有什麼比看到一汪汪清水,更能使人感到心曠神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