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逃跑呢?”我問。
“我不想死,我想活,我才33歲,我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朱慶蕾哭著說。
我告訴朱慶蕾說,她的想法不僅是不切合實際的,而且是自私的,是為自己利益考慮的。她丈夫有憤怒,並將憤怒轉為非理性的懲罰行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可以理解的,甚至是合理的,她隻有心甘情願地領受這種懲罰,理解丈夫憤怒所傳遞的重要信號,她丈夫才有可能寬恕她的行為,和她恢複親密關係。朱慶蕾最後接受了我的觀點,她打算抽時間去常熟找丈夫一次,接受丈夫的一切懲罰。
兩天之後,朱慶蕾打算乘車去常熱找丈夫。臨走之前,我特意向朱慶蕾叮囑了幾點:一、無論丈夫用什麼話辱罵她,她都要保持沉默;
二、不要向丈夫承認自己壞,隻向丈夫說明自己不成熟,因為不成熟才犯下幼稚的錯誤;三、如果丈夫向她公開表示不能原諒她的出軌行為,可以建議丈夫向她提出離婚。朱慶蕾表示,她完全願意接受我的建議。
朱慶蕾乘車去了常熟之後,我心裏一直感到不安,我既怕邢平軍見了朱慶蕾做出不理性的事,又怕朱慶蕾對邢平軍的過激行為做出不理性的反應。約摸在下午四點鍾,朱慶蕾從常熟趕回來,來到我的治療室。當她出現在我麵前時,我發現她的麵色特別難看,好像剛剛發生過什麼災難似的。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我先開口問朱慶蕾。
“他不愛我了,他巳有了一個小情人!”朱慶蕾哭了起來。
“你怎麼知道他有了小情人?”我問。
“我親眼看到了,他辦公室過去沒有什麼人,現在卻有一個很漂亮的年輕姑娘,是西安一所大學畢業的研究生。他對她很好,當著我麵給她倒水,擦汗。”朱慶蕾說。
“那麼你丈夫看到你時是什麼反應?”我問。
“很客氣,很熱情,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樣。”朱慶蕾說。
朱慶蕾還對我說,她丈夫邢平軍在他的女秘書麵前不斷誇讚著她,說她多麼多麼好,朱慶蕾聽了難受極了,就跑了回來。
我認為,邢平軍這種反應和表現是極不正常的,他實際上,一方麵在維護著自己作為丈夫、作為男人的尊嚴,一方麵是在用這種形式懲罰妻子朱慶蕾。朱慶蕾之所以回來後有如此強烈的絕望感和痛苦神情,正是因為她並沒有看到丈夫對自己發怒,向自己直接宣泄他的痛苦情緒。鑒於這種情況,我打算再約見一次邢平軍,讓他當著妻子的麵直接表現他的憤怒。我之所以要這樣安排,一是為了讓邢平軍將內心的痛苦表達出來,二是想讓朱慶蕾通過體驗懲罰而減輕自己的負罪感。
我沒有選擇在當天下午就給邢平軍打電話,而是在三天後才給他打。我告訴他說,他妻子朱慶蕾巳經明白他不愛她了,也明白他不能寬恕她,所以她要求離婚,在提出離婚之前,她想見他一麵,在我的治療室。一開始,邢平軍一口回絕了“妻子”的要求,說自己太忙,沒時間。後來,他又告訴我,讓他考慮一下。
與邢平軍通完話之後,我一直在等待他的反應。就在我與他通電話的第二天下午,他來電話說,他次日一早會來我的治療室。我趕緊將這一消息告訴了朱慶蕾,並讓朱慶蕾明天一早就到我的治療室來。
第二天早晨八點鍾,朱慶蕾便來到我的診所。她顯得很緊張,很恐懼,連話都說不出來。約摸到了8:40,朱慶蕾的丈夫邢平軍終於來到我的治療室。他一見到朱慶蕾就像發瘋的獅子一樣吼叫起來。
“你這臭婊子還要離婚,你幹了這種不光彩的事,我沒有要求和你離婚,你竟要求和我離婚?你是想死?你最好去死!你死了我就感到平衡了,隻要你活著,我就不會感到幸福!你什麼時候死啊,啊,到底什麼時候死?”邢平軍向朱慶蕾怒吼了近半個小時,然後才停歇下來。
在邢平軍發怒的時候,朱慶蕾嚇得縮成了一團,她的全身在劇烈地顫抖。我等邢平軍情緒稍平靜下來之後,開始了和他的對話。
“邢先生,在你剛才發怒的時候,你體驗到了什麼?”我問他。
“我什麼也沒體驗到,我隻覺得我太痛苦了。”邢平軍說。
“對,很對。憤怒是我們人能夠經曆的最痛苦的情緒體驗,你有憤怒就證明你有痛苦,你將憤怒宣泄出來,你的內心就會舒服一點。但你必須清楚一點,憤怒本身既不能告訴你你要幹什麼,也不能告訴你你將如何行動,該采取什麼措施讓事情向好的方麵轉化。”我對邢平軍說。
“我不發火怎麼辦?我心裏煩得一塌糊塗,我都想死!”邢平軍說。
“你可以回憶一下你剛才發火的情景,你會發現,在你發火時,你是不存在的,你自己變得非常模糊不清。你現在閉上眼睛,好好回憶一下你在發火時自我狀態是什麼樣的。”我說。
邢平軍果真閉上眼睛了,他陷入了一種沉默狀態。過了大約10分鍾,他突然睜開眼睛,一下子撲在朱慶蕾麵前,將朱慶蕾抱了起來。邢平軍抱著妻子的頭熱淚長流,朱慶蕾也放聲哭了起來。他們夫妻二人抱在一起哭泣了良久,邢平軍轉過身握著我的手對我說,他現在頭腦一下子變清晰了,他決定完全寬恕自己的妻子,因為他發現,他還愛著自己的妻子,他沒法不愛她。我告訴他說,當我們在做錯事時,我們一定是缺乏一個清晰的自我,而當我們擁有一個清晰的自我時,我們就能做出理性的選擇。邢平軍告訴我說,他巳經做出一個重要的選擇,他打算讓妻子辭去現在的工作,到常熟來當自己的助手,共同創辦企業,結束夫妻分居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