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丁柳英的“強”的確是性格使然。而這種倔強的性格很有可能存在遺傳因素。“強”、“偏執”本質上是由思維缺乏彈性造成的。在德語裏,“強”的字麵意思是“硬脖子”(hartnackig),該詞還含有“關節僵硬”的意思。中國人將“倔強”往往稱作“牛脾氣”或“腦子一根筋”。由此看來,偏執的人不是在用整個大腦在思維,而是用一部分大腦在思維。
多年來,我一直致力於“大腦一一行為學”的研究,我研究的手段是利用先進的SPECT技術和PET/CT技術探索人的大腦的生理機能活動模式和人心理行為之間的關係。這兩種技術都是十分複雜的技術,了解它們需要相當豐富的神經核醫學知識和臨床神經科學方麵的知識。我的研究證明,偏執心理具有明顯的生理基礎,一般來說,當人的大腦左側(尤其是左額葉)或屬於邊緣係統的扣帶回生理機能出現異常時,人便會變得十分偏執。為什麼說人的大腦左側出現問題便會導致偏執心理呢?因為左腦具有強迫特性,它認識問題呈現“線性”特征——即片麵特性而非完整特性,不像右腦,具有“自然、放鬆”特性、思考問題呈“圓性”特征。如果一個人形成了用左腦思維的習慣,他很可能變成一個偏執性格的人,他也有可能習慣強迫自我做某件事情。而大腦邊緣係統中的扣帶回是“注意力的方向盤”,它決定著我們注意力轉移的靈活程度。如果扣帶回出了毛病,我們的注意力就不能實現自由轉移,這就像方向盤出了毛病汽車就不能實現自由的轉向,我們的注意力就會“卡”在某件事上不可自拔,這就是所謂的強迫或偏執。我的治療經驗證明,利用提高腦內血清素水平的藥物和能整合左右大腦功能的藥物能有效緩解偏執心理。我根據自己的治療經驗,向丁柳英開了希望能提升腦內5—羥色胺水平的藥物左旋5—羥色胺酸和能整合大腦左右半球生理功能的藥物吡乙酰胺片。丁柳英一開始堅決拒絕服用這兩種藥物,她認為自己遇到的問題純屬情感問題,與大腦無關。我告訴丁柳英,沒有任何情感問題或其他心理問題與大腦無關,任何情感活動都是腦對事件作出的反應,腦的功能模式不同,對事件作出的反應就不一樣,一個完全健康的大腦對痛苦事件作出的反應與一個有問題的大腦對痛苦事件作出的反應肯定會有天壤之別。
丁柳英雖然是一個“強”女人,但她同時也是一個缺乏主見的女人,經過我的解釋和勸導,丁柳英最後還是同意服用我推薦的兩種藥品。
利用生物手段幹預婚姻及情感問題在中國還是一件令人難以理解和難以接受的事,但在美國,它卻是一種極受人歡迎的新的幹預手段。我相信“嘴巴一一耳朵”的治療方法永遠隻適宜個別人,有時候我們不得不采用“生物手段一一大腦一一行為”的新的更直接有效的幹預方法。
丁柳英在服藥期間,我沒有向她提供任何幫助,我讓她回到淮北去,一個月之後再來找我。因為這兩種藥一般要在一月後才會產生明顯的治療作用。
大約過了50天,丁柳英又從淮北來找我。她告訴我說,她這次來找我,是因為她丈夫發現她和情人幽會的一些蛛絲馬跡,她感到很恐懼。而當我再次和她談起“婚外的激情與婚姻的穩定”不可兼得的問題時,我發現丁柳英不再像一個多月前那樣喜歡和我爭辯了,她比較能順服我的觀點了,也能夠換一個角度看問題了。我相信,這是藥物發揮的積極作用。丁柳英不再是“硬脖子”了。
她不能離開他的理由
腦子活了,觀念就活了,方法就多起來。當我發現丁柳英不再那麼偏執時,我相信幫助她的時機成熟了。
“你丈夫是怎樣發現你和情人幽會的蛛絲馬跡的?”我問丁柳英。
“他在屋子裏發現了一隻安全套。這個安全套其實是我一個朋友落下的,她也有外遇。她比我開放多了,她有兩個情人,她和情人公開同居,無所顧忌。”丁柳英說。
“你的朋友怎麼會將安全套遺留在你家裏?你丈夫能相信這個理由嗎?”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