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君問先知未可知(一)(1 / 2)

昏昏沉沉中,昆丁隻耳朵裏如雷霆大作,轟聲不絕,眼前金星亂冒,身上燥熱難當,就像是有熾熱的火焰順著右臂鑽進他的身體,又要從全身無數的毛孔中裏冒出來,又像是把他放在了炭火上燒烤一樣難以忍受。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覺得身上的火焰漸漸熄滅,耳朵裏的轟響也輕了許多。慢慢醒轉過來之後,他覺得眼前有金光刺眼,於是下意識地抬起手臂擋在了眼睛前麵,然後才慢慢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竟然躺在一張緊靠窗戶的床上,金色的光芒從窗戶透進來,映照在他的臉上。一時之間,昆丁的神智並未全然清醒,他努力思索,隻記得是被神劍的劍光擊中,但是怎麼會到這張床上,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從床上坐起身,來回活動了一下四肢,覺得身體倒是並無大礙。這時候,窗外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那都是一些可憐的遊魂野鬼,級別很低,法力也不高,隻要你不去招惹他們,他們是不會騷擾你的,老爹法力高強,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然後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叫道:“怎麼不騷擾我了?你看,你看,他們這不是在騷擾我嗎?不行,絕不能輕易放過他們!剛才我就是遭到了他們的暗算,怎麼能不好好教訓一下他們?你看,你看,他們又飛過來了!哈,別撓我癢癢!”昆丁從床上下來,走到門口,倚著門框,隻見門外草地上,依布坦老爹手舞足蹈,喜笑顏開,不停地驅趕著在他身周飛舞的幾隻烏鴉,鐵馬和秦百戰席地而坐,旁邊還坐著一個蒼顏皓首的老嫗,那老嫗滿臉皺紋,卻精神矍鑠,一根拐杖靠在他的懷裏。幾個人笑吟吟地看著依布坦和幾隻烏鴉嬉鬧。昆丁忍不住叫了一聲:“老爹!”“啊!”依布坦一扭頭,看到昆丁從門裏出來,大聲喊道,“昆丁醒了!昆丁醒了!”聲音中充滿了喜悅之情。鐵馬和秦百戰連忙起身,一左一右扶住昆丁,連聲問道:“感覺怎麼樣?”昆丁抱拳道:“多謝,好多了,不礙事!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怎麼會在這裏?”“你都不記得了?”鐵馬問道。“我隻記得拔出神劍之後,被電光擊倒,後來就不知道了。”“我們都被遊魂的催眠術迷倒了,還好有你在,要不然,我們幾個可能就會從此神魂顛倒,神誌失常,再也恢複不了了。”依布坦跳過來說道:“嘿,咱們幾個都得謝謝你呢!”“啊,不用客氣。”昆丁說道,然後他連珠炮一樣地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那些烏鴉呢?那個滿身金光的少女哪兒去了?這裏是什麼地方?埋骨地下麵怎麼會有這樣一個地方?這些金光從哪兒來的?石壁上那些是水晶?”“嗬,這可不是一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鐵馬說道,領著昆丁來到了那個老嫗麵前說,“過來,我先給你介紹一下,這個是馬薩神嫗,大陸最傑出的先知,她會告訴咱們一切的!”“她就是馬薩神嫗?”昆丁驚問,然後他搶上一步,抱拳施禮道:“昆丁拜見神嫗,久仰神嫗大名,今日有緣得見,三生有幸。”“客氣了!”馬薩神嫗笑吟吟地說,“神偷昆丁,天下聞名,不必對老婆子這麼客氣,請坐吧。”幾個人依言,圍著馬薩在草地上坐好,鐵馬說道:“剛剛我們跟你一樣,也問了一大堆問題,不過,神嫗說,你馬上就醒了,等你醒了之後一起解釋,免得還要再說一遍。”昆丁說道:“啊,我記得昏過去之前,看到一個全身金光閃閃的少女,是不是她把我們救回來的?”“嗯,不錯,是她。”馬薩神嫗笑道,“那是老婆子收養的一個女孩,名叫羽衣。”“那些烏鴉又是怎麼回事?”昆丁又問。“神偷可知道這是哪兒?”馬薩神嫗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一句。“這裏不是埋骨地嗎?”“不錯,不過,埋骨地是個什麼所在呢?”“嗬,神嫗是笑話我孤陋寡聞了,”昆丁道,“這裏當然是埋葬魔煉城那些亡者的。”馬薩神嫗點頭道:“這裏本來有一座魔王神廟,每年都會有許多各族的人牲在這裏被獻祭給魔王,這些無辜枉死的人牲,魂魄不肯散去,便在埋骨地到處遊蕩,日夜哭號,很是讓神廟的那些祭司頭疼,正好在這裏發現了大量的鐵礦,於是便把這裏改成了暗夜族的礦場。但是那些被強抓來的礦工,不甘心坐以待斃,就想盡一切辦法逃亡,那一年,更是暴發了一場起義,可惜被魔王鎮壓了下去。礦工暴動雖然失敗了,但是魔王很生氣,於是便引出了地下魔火,把這裏變成了一座人間煉獄。”“嗯,這我知道。”昆丁說道。“後來,魔王被打敗,神廟也都荒廢了,這裏就成了魔煉城處理亡者的地方,還有一些沒用的殘疾人,也被扔到了這裏,所以埋骨地既是一處遊魂野鬼的棲息地,也是怨靈的集結地。這些怨靈積怨過久,法力聚集,也就成了氣候,這一片埋骨地,逐漸成了陰風鬼火橫行的地方。偏巧老婆子被流放到了魔煉城後,又被魔煉城主扔到了埋骨地。”“啊,怎麼回事?神嫗怎麼會被流放?”昆丁輕叫一聲,扭頭看了看鐵馬,鐵馬搖搖手,示意他繼續聽下去。馬薩神嫗看出了昆丁的疑慮,說道:“神偷不必為老婆子鳴不平,我是主動要求被流放的。當年,大陸各族一起對抗暗夜魔王,組織了反抗軍。承蒙鐵輪大人和鐵馬將軍看得起,想要讓老婆子也出來盡一份力,但是我覺得自己年事已高,也不願我的族人卷入這場紛爭中,就婉言謝絕了。沒想到,不久之後,魔王也派人找到了我,威脅要屠戮我所有的族人。唉,老婆子不得已,隻好做了魔王手下的一條走狗,助紂為虐,為虎作倀,真是讓人汗顏。反抗軍打敗魔王之後,聖山長老覺得我為惡不多,赦免了我的罪過,可是我怎麼能原諒自己的過錯呢?我便請求鐵馬將軍將我流放到了這裏。所以,我被流放是咎由自取,罪有應得,神偷不必為此生疑,鐵馬將軍也不用內疚。”“嗯,當時魚龍混雜,神嫗又堅持要自我流放。現在回想,我們確實做的有不好的地方,內疚之情是早已有之,隻是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下手糾正這些錯誤。”鐵馬說道。昆丁又問:“那後來呢?神嫗又是怎麼到了埋骨地呢?”“嗬,因為老婆子看不慣堪拉達的強盜作風,就被那個家夥趕出了魔煉城!”馬薩神嫗笑道。“可是神嫗為什麼要受他的壓製?就因為他人高馬大,力氣過人?”昆丁不解,問道。“也不盡然,”馬薩神嫗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能讓大家團結起來,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忠誠,二是恐懼。你們覺得,魔煉城的人之間有什麼忠誠可言嗎?沒有,讓魔煉城的人團結起來的原因,是恐懼,對死亡的恐懼!追隨魔王的人,有一部分是像我一樣受到了要挾,不得不受他差遣的人,但是更多的人是因為貪婪而出賣了自己的靈魂。堪拉達看透了他們的心思,用金錢、地位或者權勢……所有人們希望得到的東西……來引誘這些人臣服於他。不多久,就有一幫人開始擁護追隨堪拉達。這幫人利用了人們對死亡的恐懼,控製住了送往魔煉城的食物,用暴力手段來統治魔煉城,讓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魔掌之下!不僅如此,堪拉達還要改變人們的思想,讓所有人都心甘情願地做他的奴隸和尾隨者。逐漸的,堪拉達腐蝕了人們的靈魂和意誌,這種對暴力的恐懼,滲透到了魔煉城人們的內心,大家變得軟弱墮落,特別是那些意誌薄弱的人,開始按照堪拉達的意誌去行事,邪惡墮落在魔煉城大行其道,人們變得貪婪殘酷,四處作惡,搶劫那些貧窮者和弱者,對暴力的支持變成了對堪拉達的崇拜,而這種崇拜又導致了盲從和狂熱,再轉變成為更加瘋狂的暴力,魔煉城被稱作人間煉獄,的確不為過。這股邪惡的力量,是我見過的最深重、最難以駕馭的黑暗勢力之一,邪惡程度甚至要超過暗夜魔王,因為即使是魔王,都沒有想過要統治人們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