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
“蘇蘇,我替你綰發…”
“不用。”
“蘇蘇,我也去采藥…”
“不用。”
“蘇蘇,我替你曬藥…”
“不用。”
“…”
“蘇蘇…”
“秦歌,我說了,什麼都不用,你是病人,那就要有病人的樣子,好好回去養著,然後…離開!”
我將秦歌關在門外,一牆之隔,看到的卻是望不到頭的滄海。那一夜,他在門外站到了天明,我卻還是視而不見。
“蘇蘇,蘇蘇…我做了兩把竹藤椅,等以後我們都老了,就一起坐在桃花林裏看夕陽……”
“秦歌,你的手怎麼了!”
“沒事!”
握著他那雙傷痕斑斑的手,我隻能罵他傻。
那天的夕陽很美,嫣紅嫣紅的霞,就如桃花兒鋪滿了天際,大朵大朵的雲,嫵媚的梳弄著姿態,我覺得那天的夕陽是我這一生看的最好看的夕陽。
蔥青的竹椅上,我和秦歌頭靠著頭,肩伴著肩,從未有過的親密無間,淡淡曖昧,靜寂的喜歡。
第二天,秦歌走了。
他帶走了我發間的桃木簪,留下一枚香囊和半紙書信,以及一桌豐盛的食物。
信上的字很少,不足一斐。
他說,蘇蘇,你是一個桃花一樣的女子。
他說,蘇蘇,秦歌這一生最愛桃花。
他說,蘇蘇,你一定要等我。
他說,蘇蘇,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我是和著熱淚將那一桌的東西全部送下咽,妄想填滿胸口破開的那個洞,可怎麼,也填不滿。
〔叁〕思骨
疏影婆娑的桃花香裏,暖陽懶懶,很容易讓人就這樣睡過去。
蘇似錦小心地從貼身心房處,摸出一個桃紅色的繡帕,那裏麵包著一個純白色的香囊。
並不精致的一個,無花無香,卻無端的讓念緣的心上壓了一塊巨石,喉頭如骨刺,哽澀沙啞。
“這…便是他送予你的香囊…”
顫抖的指尖磨砂著針腳粗糙的香囊,蘇似錦如捧珍寶,不複清明的眼水光曳曳。“嗯,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他一個叱吒天下的大將軍,是以什麼心思,在燈下用一雙隻配拿劍的手,如何撚起細如發絲的繡花針的……咳咳…”
念緣拂落蘇似錦肩頭的落花,為她順氣,眼神似清明還複痛苦。“雖然他從未說過那三個字,但他…是真的很在乎你!”
轉過頭,釋然的笑了笑,蘇似錦渾濁的眼角滑下清涼的淚珠,落在了你念緣的手背。“我一直…都知道…那樣清楚的…明白。”
“錦兒…你…可曾有那麼一秒後悔過,為了一個永遠沒有結果的約定,為了一個…用一輩子也沒等到的人…你…怨嗎?”
念緣俊眷的眉,攏出希夷的弧度,龍章鳳目,光華內斂,一身煙嵐色的儒衫流淌出憂傷。
暖風輕輕,吹過後山的竹林,飛花迷眼,漸亂芳華瘦。
“有那麼一個人,我等了很久很久的人,最後我終老不得見的人。你問我怨嗎?不不不,我不在乎憂傷不在乎等待。
在漫長的年歲中,我想我已經等到了那個人。縱使是夢裏的千年。”
蘇似錦的呼吸很輕,聲音很淺。
念緣輪廓分明的臉上漾出蒼涼的苦笑,便再也沒有說什麼了。
“這些桃花,還是他走的那年種下的,若等到他回來,怕是花兒早已謝了,隻剩下果了吧!”終於抓住了幾朵紛飛的花瓣,蘇似錦眉間浮現安慰的暖色。
“念緣,你也講講你的夢吧!我想聽聽…”
“好!可是錦兒…你想睡的時候要告訴我一聲!”
“嗯…”
〔肆〕蘇似錦
雲山醫穀,與世隔絕,山明水清,草木蔥籠。
蘇似錦便是這片天地的主人。
她常年一襲束袖青衣,發間僅一尾粉萼桃花素木簪,清靈的容顏無粉無脂,一手醫術,獨步天下,妙手有起死回生之能。
總之,雲州城的說書先生是這樣說,然後流傳到皇宮教坊間的。
所以,在我的好朋友以及得力下屬大將軍秦歌重傷未醒,命在旦夕,滿朝禦醫束手無策之時,我腦海中浮現的,是她的名字。
蘇似錦。
這一日,說書人照常在茶肆酒巷間將述這一位傳言中的奇女子。
正講到‘雲穀研行醫道數百年,醫術精湛不在話下,但有一個怪癖,從不出穀行醫,前往求醫者需必須有人能答出蘇姑娘給出的問題……’
堂下喝彩未落,門房便被大力踢開的聲音被淹沒。
座下博了個滿堂彩,說書人正欲繼續,隻覺一陣風過,身子便已不在原地,隻於下驚堂木的回音繞梁。
官道上停著一輛華麗的寬大馬車,一把長劍架在說書人嚇得跪地求饒。
我看著跪在地上連連求饒的人,擰著眉。
秦歌的傷,已經再也等不了了。
扔下一百兩的銀錠“帶我去雲山醫穀,事成另賞!”
站在一麵巨大的石崖上,如果不是孤碑上那蒼勁的“醫穀”兩字,遍地荒草,四野全無生機,我真的有些懷疑,這真的是美名遠播的醫穀?